李笠作為計策擬定者,只是向天子一人獻策,所以,其他人并不清楚天子如今在琢磨的計策,為何人所出。
這就是李笠的策略,如上次一般,主動為天子出主意,但不要“名”,只求有參與策略實施的機會。
看著窗外,庭院里發黃的樹木,他有些焦急。
天子在猶豫,而實施計劃的最佳時機就在不久之后,可不能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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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皚皚的宛城,城中某私第,王僧辯板著臉坐在房內,一言不發,長子王顗在一旁看著公文,眉頭緊鎖。
火盆里的木炭緩緩燃燒著,卻無一絲煙霧升起,不知過了多久,王顗放下公文,看向父親:“父親,莫不是朝中...出了奸佞?”
“何以見得?”王僧辯反問,王顗揚了揚手中的公文:“讓我們東出方城,去攻齊國河南潁川,這不是自尋死路么?”
“前幾年,西魏奪了潁川,東魏便派十余萬大軍圍了潁川,圍了一年,一定要拿下,我軍若出擊,就算攻破潁川,接下來呢?”
“守,始終是守不住,那既然守不住,去攻做什么?反倒引來齊國這頭猛虎。”
“齊國大軍撲來,見我軍初得沔北,必然傾力來攻,屆時,我軍既要提防西面、北面魏軍,又要和東面齊軍交鋒,腹背受敵,怎么守得住?”
王顗越說越激動:“魏軍已經由子午道南下,王琳率軍在直城堅守,如今激戰正酣。”
“武關道,我們也得分兵守著,以防萬一,所以,我軍當全力防御西面。”
“這時候去撩撥東邊的猛虎,萬一這猛虎沖進沔北,簡直是..也只有奸佞才能蠱惑陛下,行如此荒唐之事!”
說到這里,王顗建議:“父親,請上表勸阻,言明利害關系,請陛下收回成命。”
“勸不了,勸不了。”王僧辯嘆了口氣,“沔北官軍,此次出擊只是偏師,主攻,在東邊,泗水方向。”
“泗水?徐州彭城?朝廷要攻打彭城?”王顗瞪大眼睛,“區區潁川,就會招來齊國反撲,若攻彭城,齊軍來得只會更多。”
“陛下要收復淮北失地,尤其武州,距徐州不遠,就在泗水下游。”王僧辯敲著書案,緩慢而有力,“有投石機,有水路運輸石塊...”
“若出其不意,倒是能在齊國反應過來前,拿下武州...甚至,拿下彭城。”
說完,他看向兒子:“如今剛入冬,泗水水位尚可,一月之內破彭城,你覺得,可能么?”
王顗有些遲疑的回答:“這...這不能吧...”
“如何不能?只要集中兵力,出其不意...”王僧辯握拳,然后一揮:“如同我軍接連收復江陵、襄陽,又克新野、穰城、宛城一般。”
“從淮水出發,沿著泗水一路北攻,若舍得投入兵馬,就以騎兵擠壓敵軍,迫使對方收攏兵力,據守堅城,然后等待援兵。”
“這是齊將必然選擇,但是,他們絕不會想到,官軍有辦法能在數日內攻破堅城!”
王僧辯說著說著,眉頭舒展:“也就是說,陛下想要如同收復江陵、襄陽乃至沔北之地那般,乘著齊軍沒有防備,用投石機快速破城,趕在齊國援軍到來之前,拿下彭城。”
“主力在東,攻彭城,我軍在西,出方城,攻潁川,迫使齊國分兵...或許,我軍拿下潁川,未必需要死守,只需迫使對方分兵一段時間,彭城那邊就...”
“父親,就算拿下彭城又如何?”王顗發問,“守得住么?齊國為了潁川,十余萬大軍能圍上一年,那么為了彭城,圍個兩年,又如何?”
“彭城,是絕對守不住的,而南下的齊國大軍,收復彭城后,會老老實實回去?”
“他們在淮北,隨時有可能再次渡淮南侵,官軍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設想,這責任,誰擔得起?”
王僧辯面無表情的說:“出這主意的狂人去擔,擔不住也得擔,否則,莫非讓陛下擔?”
“這人是誰?”
“不知道,不過,可以猜出來。”王僧辯揉了揉太陽穴,腦海里冒出一個人的模樣。
王顗很快想到父親說的是誰,目瞪口呆:“不、不會吧,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