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劉宋時投魏的徐州刺史薛安都,導致徐州乃至淮北地區從此淪為北方國土。
蕭齊末年,南兗州刺史裴叔業,因為憂懼少帝蕭寶卷對自己趕盡殺絕,舉州投魏,導致壽陽這一淮南重地落入魏國之手。
而梁國為了拿回壽陽,花了三十多年時間,期間還搞出個大事件。
梁國在壽陽下游淮水河段筑浮山堰,蓄水灌壽陽,結果浮山堰垮,大水席卷下游兩岸梁國州郡地區,造成巨大的人員、財產損失。
所以,正是因為南朝歷代的不斷內訌,導致國力日衰,北境國土不斷丟失,國境線不斷南移。
說到這里,李昉主動引申出另一個問題:梁武帝建國后,為何寬縱宗室、權貴、高門子弟?
因為梁武帝看出南方朝廷存在的弊病:宗室內訌,地方和中樞內訌,導致北方不斷占便宜。
梁武帝看到了病因,開出的藥方就是寬縱宗室、權貴、高門子弟,盡可能避免內訌。
朝廷給他們舒舒服服過日子的特權、待遇,甚至違法亂紀都不會受到實質性的處罰,以此換得一團和氣。
這一辦法,看上去還是不錯的,加上梁武帝壽命長,所以在其治下,南方迎來了近五十年的和平,國力大幅上升。
但是,一片繁花似錦的表象下,是日益尖銳的國內矛盾,富貴人家的生活窮奢極欲,尋常百姓被壓榨得痛不欲生。
與此同時,人才選拔體制雖然有所改進,但九品中正制還在起作用,許多寒族和地方豪族,根本就沒有入仕、升遷途徑。
即便入仕,也是流外官,想做流內官而不得,可那些高門士族子弟,憑著出身、門第,出仕就是流內官。
武人在戰場上拼死拼活立軍功,也不過得個低班秩的雜號將軍,而世家子弟,騎不得馬,射不得箭,一出仕,起家就是高班秩的將軍號。
如此不公,導致地方豪族以及寒族產生不滿情緒。
當地方豪族、大量寒族發現在體制內,無法爭取自己的利益和前途時,當大量百姓被沉重的賦稅、勞役壓得喘不過氣時。
當宗室欲壑難平,不滿足于各種特權待遇時,梁國的國內矛盾,已經積累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步:人心思亂。
宗室希望亂,自己才好更進一步,坐上那個位置;
地方豪族、寒族希望亂,自己才有機會接近權力中樞,改變自己和家族的命運;
百姓希望亂,希望那些騎在他們頭上吸血吃肉、作威作福的人上人,全家都死在戰亂中。
人心思亂,國內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度,就很容易被某個突發事件引爆。
所以,侯景以不到一千殘兵入梁,造反后卻能夠迅速南下,攻入建康。
圍困臺城時,已經擁兵十余萬。
而勤王大軍雖然兵力更多,但表現極其拉胯,問題出在哪里?
出在有人希望借助侯景這把刀,干掉皇帝、皇太子,干掉中樞,自己才好渾水摸魚。
所以,不是侯景能打,否則當初侯景坐鎮河南、擁兵十余萬時,怎么連淮水都過不了?
是因為他才有不到千余殘兵,在梁國國內那些心懷鬼胎的派系看來,就是一把用完便扔的殺人刀。
侯景能在短時間內,兵力從不到千余,瞬間膨脹到十幾萬,并圍了臺城,是因為梁國國內無數對現狀不滿的人,把侯景送到建康城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