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你有大義名分,是儲君登基,便是群臣理所當然的效忠者,他們都服從你,你,才擁有皇帝的完整權力。”
“但這需要制衡,而制衡是很難靠一個操縱者長期維持下去的。”
“這樣的制衡,我可以做到,你,應該可以做到,可你的兒子、我的孫子,能做到么?未必。”
“權力的游戲,玩起來太艱難,一旦輸了,就是身死族滅,如此重壓之下,人的心態遲早會失衡,導致應對失當。”
“一個皇族之中,想要每一代的十來個皇子出現的人才,妥妥的壓制官場人精們,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用制度來實現這種對于服從的認同。”
李笠辛辛苦苦這么多年,打下的基業,將來總是要傳到兒子手中,所以,他不希望兒子、孫子是敗家子。
希望李楚的國祚長一些,好歹能有正常的壽命:一百到兩百年左右。
那么,權力的本質,他就一定要向兒子講清楚。
“十年來,我拼命建設新體制,就是為了保證這一點。”
“新的軍制,保障了軍人的利益,讓他們的利益和體制綁在一起,自然就會擁護皇帝,將來,沒有太高軍事素養的皇帝,也能掌握軍權,讓文武官員怕他。”
“三省主貳長官連同尚書省八座尚書任期制,是為了讓各方勢力利益均沾,讓文武官員認為服從皇帝,利益能夠得到保障。”
“興科舉,辦教育,就是要讓庶族出頭,讓庶族的利益,和皇帝的利益綁在一起。”
“大興海貿、邊貿,以及各類工商業,是為了讓皇帝掌握搖錢樹,有足夠的錢財來收買人心,穩,并給文武官員帶來利益。”
“這些制度,我花了十年,初步建立起來了,接下來,就是要盡可能把更多人的利益,綁到這些制度上去。”
“將來,你,還有你的兒子,不需要耗費太多精力,不需要依靠宗室、外戚,就能依靠制度,實現權力制衡。”
“制度捆綁的利益群體越多,維護這個制度的人就越多,真要有人挑戰制度,不需要皇帝振臂高呼,利益群體們自己就會把這挑戰者撕碎。”
“所以,即便未來的某位皇帝,是個資質平平者,也能靠著群臣對利益的服從,獲得他們對自己的服從。”
“為此,付出黨爭逐漸出現、逐漸惡化的代價,我認為是值得的。”
李笠最后的話,讓李昉愕然:這、這不是飲鴆止渴么?
李笠看出兒子的擔憂,笑起來:“天下間,沒有不滅的王朝,我們李家的楚國,若能延續二百年,這就夠了,該滿足了。”
這種話,也只有父子之間才會說起,李昉明白父親的意思,點點頭:“孩兒知道了。”
李笠繼續說:“所以,為了延緩黨爭對制度的腐蝕,就要把斬草除根的規矩改一改,少殺人,改為流放,讓人有死灰復燃的機會。”
李昉瞪大眼睛:“這...恐怕也只是一時之計吧?黨爭惡化之后,什么手段使不出來?”
“所以只是延緩,不是根治。”李笠笑起來,“十年,父親打好了基礎,再進一步夯實,將來,你就能穩穩繼位。”
“不過,在那之前,得造勢。”李笠將自己準備好的資料拿出來,交給兒子:“平周的大功,思來想去,還是分給武官們吧,你取威名即可。”
他做了決定,讓皇太子掛帥滅周國,但是,要設參謀部,由參謀部來實際主導戰爭,皇太子不過是掛名。
皇太子得滅國威名,參謀部軍官分實際軍功,連帶著跑腿的其他皇子,也沾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