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喝口茶潤潤嗓兒吧。”
近日,張嫣受了風寒,正在榻上干咳著,倚靠宮人攙扶起來,勉力支起沉重的身子,望向西暖閣方向。
她接過女官艾氏捧上的盞茶,小啜幾口。
這是提督蘇州織造太監李實,與當地茶葉商人合作后進貢上來的建寧府芽茶,采極為纖嫩的新芽制成,碧甌春茗,香冠天下。
張嫣吞進喉嚨里,只覺和清水一般無二。
自受了風寒,她便日日食不知味,更無論貢茶之香與道。任它華英仙品,草木奇珍,對現在的張嫣來說,只要能解一回口渴,便是好的。
女人想的總是很多。
往日里,張嫣總是對新鮮事物有所追求,私下里向天啟皇帝討求微服出宮的機會。
她說想去見一見京中燈會,瞧瞧只隔一宮墻的百姓市集有多熱鬧。
幸運的是,她趕上了一位極好的人,在旁人前,朱由校是冷酷無情的帝王,生殺予奪,腳下尸骨累累。
在張嫣面前,朱由校卻又是一位照顧體貼,受不得她軟磨硬泡的好好夫君,來最多的,就是她的坤寧宮。
也許正是因為二人逐漸培養起來的感情,使得朱由校與張嫣這一對,在民間口中成了與之前歷朝歷代盡不一樣的真情帝后。
現在受了風寒,張嫣整個人如同死了一樣,食不知味,整日間的昏昏欲睡,頭痛欲裂,哪有心思去想出宮玩耍那種事情。
往日期盼的那些東西,如今卻都不如皇帝的一次駕臨,二人的一枕好眠,所謂鐘情,不過如此。
張嫣剛醒,便又萌生一絲倦意,放下盞茶,不耐地看著艾氏,慵懶地開了尊口:
“大臣們罷撤內市的請求,有結果了嗎?”
艾氏道:
“回娘娘,司禮監剛傳到后宮的消息,說是韓閣老及六部大臣在殿上等待多時,不久前才被召進西暖閣。”
“您最了解陛下,陛下這是要干什么呀?”
艾氏眨巴著眼睛詢問。
“他呀,他是想準了…”張嫣正要開口,卻是忽然打住,換上一副稍顯冷淡的面容,轉身走回鳳榻,道:
“這是國事,后宮里頭少打聽。”
見艾氏悻悻地走了,張嫣松了口氣,自做了皇后以來,她便也不再是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十六歲少女了。
偌大的帝國,后宮里頭同樣是勾心斗角。
即便有當今皇帝的寵幸,依舊要事事留個心眼,一句話說錯,可能就會給那個人引起無端的麻煩。
盡管身在后宮,對于帝國境內發生的各種天災**,張嫣也都是略有耳聞。
眼下皇帝正在頭疼的時候,不說能為他排憂解難,起碼也要做到讓后宮不拖累朝事。
想著,張嫣脫了鞋子,重新躺在榻上。
當今天子治下的內閣,恐怕是歷朝難有的清凈之所,去年葉向高被誅后,次輔韓爌進位,又成立了軍機房來分權。
眼下,內閣的權威已大不如前。
不知是內閣已不能對圣旨下發與否一錘定音,連禮部與宗人府都被劃清的界限,各管各事。
現在的宗人府,經歷福王一事,真正成為令皇親國戚們有些忌憚的存在,加上宗室限祿,張嫣不得不相信,歷朝無法無天的皇親們,居然被當今天子給治住了。
雖說皇親國戚們依舊在地方上無法無天,依舊對帝國財政起到沉重的拖累,但是眼下這個限制程度,已是諸多先帝都未曾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