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點了點頭,看著兒子,鼓舞道。
“陛下昨日在徹侯爵位之上,新增國公爵位。父親位列其中,帝國四大國公,猶可見陛下天恩浩蕩,仍舊念及君臣舊誼。”
李由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勸解道。
“愚蠢,那王翦,蒙恬,馮去疾國公歲俸五千石,為父這個國公除了一個虛名,又有什么變化?”
李斯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由,呵斥道。
“父親徹侯爵一千石歲俸,丞相為三千石,如今晉國公爵,歲俸三千,不是增了兩千石嗎?”
李由楞了楞道。
“國公爵皆五千歲俸,唯獨為父三千,這是為何?”
李斯目光凝視著兒子,反問道。
“這……”
李由露出遲疑之色,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想出來緣由。
“這是陛下昨日差人送來的詔書,你看看吧!”
李斯從袖中拿出一卷黑布,遞給了李由。
李由接過之后,當即打開,仔細看了起來。
斯為丞相,治民三十余載矣。
逮秦地之陜隘,朕初臨大統之時,秦地不過千里,兵數十萬,斯盡奇才,謹奉法令,陰行謀臣,資之金玉,使游說諸侯。
陰修甲兵,飾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盛其爵祿,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功其一也。
地非不廣,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強,功其二也。
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親,功其三也。
立社稷,修宗廟,以明主之賢,功其四也。
更克畫,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功其五也。
治馳道,興游觀,以見主之得意,功其六也。
緩刑罰,薄賦斂,以遂主得眾之心,萬民戴主,死而不忘,功其七也。
若斯之為臣者,功足以蓋世千秋,威足以載德豐碑也。
朕乃得至今,四海歸一,普天同慶,皆仰于斯之才,皆附于斯之能。
“父親大人,好事啊!陛下這滿篇皆是對父親的認可與贊賞啊!父親對帝國之貢獻,陛下皆看在眼中。”
李由看完之后,心血澎湃,十分開心興奮道。
“好事?為父已七十有五,老了,不中用咯!陛下,老臣悔恨已晚矣!”
李斯說著說著,淚流滿面,失聲痛哭起來。
這道詔書,李斯前前后后看了不下一百遍。
自己心中的確是這般想,這樣認為,大秦帝國之所以能有今日,全仰賴自己。
但每看一遍這道表功詔書,李斯都羞愧難當,悔之晚矣!
他位極人臣,呼風喚雨太久了,久到忘了當年未入秦時,自己不過上蔡一布衣,懷才不遇,窮困潦倒。
與其說自己成就了大秦,倒不如說是大秦成就了自己。
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啊!
“父親大人,你這是?”
李由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自打記事以來,他從未見過父親如此脆弱的一面。
在他的記憶中,父親永遠是那副沉著冷靜,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帝國丞相。
“由兒啊!你要牢牢記住為父的話,萬不可糊涂啊!一失足成千古恨,為父便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你一定不要步上為父的后塵,為帝國效力,至死不渝。”
李斯用衣衫擦去眼角的淚水,抓著李由的手,再三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