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蘭熟悉地停住腳步,前方亮起了通行紅燈,城際鐵路轟隆駛過一列列載滿礦石、燃料、原材料的機車,大多數駛向工廠區深處的煉鋼廠與軍工廠,韋蘭渴望那天他也能到那兒去做產業工人,據說一日工資達到了一百元。輕松安逸,若非顧忌自己死了沒人照顧妹妹,韋蘭真的想去核廢料處置廠干上個把月,掙到一筆錢痛痛快快地瀟灑一月,喝谷子釀出的酒,吃谷子烤出的白面包,啃新鮮的肉骨頭,再有尊嚴地用子彈結束一生。
幻想結束,韋蘭走到昨天去過的紡織廠,十八?工資又掉了一元,韋蘭決定碰碰運氣,石料鑿刻廠需要扛把子力氣,韋蘭自忖太久沒吃飽飯應付不了,忍痛越過這家開二十三一日的廠子,但他要迅速找出適合的工廠,否則在八點后干活,一定會被扣一小時工資。最終,韋蘭選擇日十九的子彈復裝廠。
領過工牌,系緊在手腕。韋蘭站定在流水線,隨著“嗡”的一聲響,機器吞口噴出金屬湍流,澄黃的子彈殼鋪滿了滾動條,韋蘭擦亮了眼睛,在接下來的十二個小時內,他必須在這里連軸干到下班,在大同小異的子彈殼中揀拾出形狀差別太大的彈殼。每逢監工繞到末尾,韋蘭才有時間飛快地蹲坐,再飛快地起身,誰要是敢胡亂丟出完整彈殼,輕則挨鞭子罰工資,重則記錄檔案。超過五次的怠工行為將被驅逐。
工作了一上午,韋蘭的肚皮開始抗議,工人們得到了半小時的休息時間,韋蘭在一分鐘內吃光了重又堅硬的肉干,他一天只喝兩次水,所以他逼迫自己吞咽進喉嚨,立馬就地躺好,幾秒鐘后,鼾聲震天。
晚八點,太陽尚未徹底落山,本該是下班時間,但九點鐘才有接班工人,質疑監工決定的智障被工廠警衛扔出了大門,隨之一日工資泡湯。電燈亮起,哨音吹響,韋蘭雙腿酸軟,強撐著排隊領取工錢。
“843號!”監工喊道,韋蘭忙不迭高聲應到,監工劃拉給韋蘭十九枚銅綠銹斑的硬幣,韋蘭乖乖交給了工人頭目一枚硬幣,拒絕支付者,回家的路途可是異常的漫長。
稀疏路燈彼此之間存有動輒數米的昏暗,韋蘭索性把藏在褲管里的鐵棍攥在手心,向暗地里的人宣示著誓死保衛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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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決心。實際上韋蘭心底盼望著有幾個自不量力的蟊賊過來搶劫,那他就有正常理由奪取賊的全部攜帶身家,哪怕支付給巡邏隊75%的稅也是值得的。可惜賊才不會對韋蘭這種一看油水少肉又少的苦巴巴工人感興趣。
歸家路途,韋蘭總喜歡特意多繞一段路去醫療站,“今日抗輻寧藥價,512元。”醫療站大概是市場區最門可羅雀的鋪子,但它最干凈最整潔,還有最漂亮的護士。韋蘭默默數著自己攢的硬幣,到明后天,他就有錢買半瓶抗輻寧。
“我吃兩片,妹妹吃八片。”想到這里,韋蘭心情略略雀躍了一些,隨即跌落谷底。年末的居民審核體檢,妹妹想要通過必須要花大價錢請醫生拔除妹妹的傳染病,聽工人碎嘴說,至少要十瓶抗輻寧才請得動城外的醫生。
五千元。韋蘭強自鼓勁,他都成功活到成年了,光憑這點他就打敗了無數個小時候欺負過他的惡霸,他還要帶上妹妹在E區買棟房子,考進行會,娶個膚白貌美的城里媳婦,給妹妹找個真心疼她愛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