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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封面后,另外十頁才是答題的地方,每頁十五豎行,每行十八個紅格,一個格子寫一個字。
天光大亮,李縣令在考場正北方的條案后坐下,命官差把出題的空白考板拿來,沾墨揮毫,寫下這場縣試的題目。
然后,紅衣官差會把寫了考題的考板舉在手上,在考場上巡游三遍,務必確保每個考生都能清晰看到考題,如果眼神不好的人,還可以舉手示意官差稍作停留,但不可超過五息。
王易定睛細看,考題只有兩道,一篇時文(即八股文),一首試貼詩。
時文的題目是“子罕言利與命與仁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
試貼詩的題目是“清泉石上流”。
古代沒標點符號,以空字來做斷句。
試貼詩的題目很簡單,就是以“清泉石上流”這個韻作一首五言律詩。
但時文題,有點絕了。
從周遭倒吸一口冷氣的氛圍可以明顯感受到這道題的難度。
明白的說,這是一道截搭題,是所有時文中最難的一種題目。
縣試雖然是最初級的考試,但因為由知縣命題,且自主性很大,所以也算是最放蕩不羈的一種考試。
有的考官很懶,隨便從四書中摘一句話應付就可以了,而且朝廷的規定里沒有禁止抄襲,也就是說如果運氣好的考生,正好在《歷年程文》里背過這題的程文,也可以照抄上去,縣令還不能說他寫不好,畢竟程文可是那些公認的文章大儒甚至是朝廷命官翰林博士寫的,誰敢說不好?
可碰上這種情況多了,畢竟丟人,朝廷的摜才大典,豈能如此隨性?
于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有些考官開始將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句子各取一段,甚至各取一字給組合在一起,美其名曰“截搭題”。
四書中,單單《論語》就有一萬五千九百字,按照這種組合序列來排的話,題目簡直可以無窮無盡,所以深得考官們的喜愛。
一般來說,縣試不會出現截搭題的,畢竟只是縣試,上面還有府試和院試,在這個類似幼稚園畢業考試的場合里突然來道奧數題,有點太強人所難了。
像兩個月前縣試的題目,就很符合常理嘛!
所以,從這次縣試出現截搭題的情況來看,很多人都會認為縣令明顯故意刁難考生。
但實際上,并非李縣令故意刁難這些考生,他也是有自己難言的苦衷和想法啊。
這個李來是云州人氏,年少成名,十四歲中舉,十八歲就中了進士,今年已經三十有五了,卻依然還是個七品縣令,更糟糕的還是淶州縣這個丁等縣的縣令,這種官途挫折的煎熬感,時刻都在折磨著他那顆原本高傲的心。
更折磨的是去年朝廷對官員的歲考,他被評了個中下的考評!
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明年又要遷調到更偏遠的地方任知縣---從某同年處得知,他即將被遷調雷州……雷州啊,那不是煙瘴遍地的蠻荒之地嗎?他擔心自己未必有命抵達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