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臉色一滯,頗有不愉。
藺俠這是明知故問,他擔任右軍軍從官一事,是前幾日才徹底落實,一經落實,他便馬不停蹄地從總督府接收來右軍的兵籍檔案及歷年后勤補給的記錄賬簿,同時還要整理夏山搜集來的各將官喜好,進行分析整理。他從淶州縣調任燕山衛,身邊只有一個呂輕侯還算識字堪用,其他都是些粗使人手,根本沒有時間去惦記外面的事。
說的難聽些,自從瓊林宴后,他李來就沒看過這么多書冊。
時間太緊,要看的東西太多,以至于他這兩日都閉門不出,潛心研究整個燕山右軍,還別說,努力還是有回報的,最起碼現在他對接手右軍的后勤補給事已經有了大概的眉目和運作方案。
就在這時,裴管事已經示意宴席開始,絲竹之音靡靡傳開,侍女們穿著鮮艷的裙裳開始穿梭往來遞酒送菜。她們姿勢專業,動作熟練,有好幾個李來看著還頗為眼熟,一思量便想起這些侍女似乎是醉仙樓的人。再一掃周圍,才發現好像整個燕督府并無幾個侍女,反倒是像裴管事這樣帶著緇撮的青壯漢子居多。
看來燕督平時并不好聲色。李來心里暗暗記下。
就在這時,一陣拍板音引調,接著是琵琶、笙笛齊奏,方響、大鼓都開始響起,佑憂那獨具魅力的嗓音也從宴會廳的斗室里傳出。
豪門大戶的宴會廳,一般都會在廳堂兩側設有數個隔間斗室,不用大,能容下一張四方桌和兩三條椅凳即可。
這些隔間斗室是給客人喝多了解手更衣使用的,當然也可以給樂隊坐在里面演奏,如此鼓磬箜篌之類的大型樂器才不用大剌剌地擺在宴會廳中,影響客人觀賞歌舞表演的心情。
也因為這些作用,所以斗室都建的比較隱蔽,宛如嵌入墻體,窗欞隔扇的角度也很刁鉆,從斗室里能望見外面的一舉一動,但外面卻很難看清里面的情形。但聲音效果卻宛如與廳中一體,是古建筑學上的極致構造。
李來聽見的嗓音正是從東側的斗室中傳出。這聲音時而清越高邁,宛如雨過天青云**,時而又低徊婉轉,似情人在耳邊竊竊私語,聽在耳中真是一種享受。
眾人都有些陶醉起來,連一向不太喜好聲色的裴榮也屏住呼吸,微閉著雙眼去聆聽這份難得的音樂享受。
良久,歌聲已停,余音似乎還在繞梁。
李來咂吧了好幾下嘴,愣是沒說出話來。
半晌,還是藺俠先拍手笑道:“人生若只如初見……嘖嘖,這曲調著實美極,竟讓人有潸然淚下之感,但又無從嘆息!”
李來也忍不住拍手道:“久聞燕山佑憂大家之名,果然名不虛傳,早知如此動人心魄,真應該早去聽一聽才是。”
司馬杰三人都是早就聽過佑憂的歌曲,但這《木蘭詞》還是第一次聽,忍不住也拍手叫好,紛紛夸贊。
李來忍不住問道:“這《木蘭詞》究竟哪位高才所作?”
藺俠臉上促狹的笑意更濃,反問道:“李撫軍當真不知?”
李來疑惑:“在下應該知道嗎?”
這時,身著白紗華服的佑憂款款從斗室中走出來,向廳中眾人側身作揖,清亮的嗓音道:“此《木蘭詞》乃是李撫軍的學生王易所作。”
“王易?!”李來很是驚訝,但看向周圍,其他人的眼神更驚訝。
《木蘭詞》短短兩天就風靡整個燕州府,不用說是佑憂的功勞。司馬杰三人知道填詞人是一個叫王易的書生,但卻不知這個書生竟是李來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