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俠顯然很滿意自己制造出來的效果,撫掌大笑:“李撫軍是不是很詫異?說實話,我當時知道時,也詫異非常啊!”
說著,他把自己在府學門口與王易的那一番爭執當做談資,隨口說了出來。
這次李來皺起了眉頭,特別是聽到藺俠直接讓王易今科不必再考時,眉頭皺的更深,心里已是不悅。
王易的事,呂輕侯并沒有跟李來說。一是王易的府試在八月,即使要李來出面也不急于這一時,二來這兩天實在太忙了,呂輕侯壓根沒記起來這件事。所以李來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打算否了他取中的案首當秀才。
這算什么?宣告他藺提學準備投靠總督府嗎?還是單純針對他李來?
一瞬間,李來的腦子里也閃過了無數個念頭,臉上漸漸浮起惱怒之色。
一直靜聽的龔路,在聽到王易罵藺俠是“國之米蠹”的時,眼神微動,但沒有開口,只是微微頜首。
劉敬岑則直接失笑道:“藺提學你也是,怎地與一個連府試都未過的童生爭執起來。這王易顯然才華滿腹,你卻讓人家今科不必再考,豈非落人話柄耶?”
藺俠未回答,司馬杰倒是先開口了,他笑道:“參議此言差矣,王易當日不分尊卑就對長輩一通訓斥暗諷,本就有錯在先,說不得此子心性也還未定,過早進學未必是好事。”他看了一眼李來,又看了看含笑不語的藺俠,頓時心有所悟,接著道:“不過提學今日想是也憐惜起此子的才華了吧?”
“哈哈哈哈!”藺俠笑著將酒樽舉起,道,“來,宴席以樂為主,閑事無需再提,此次我先逾矩,代督帥敬諸君第一杯酒!”
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一個李來的“來”字,還有一個“閑事無需再提”的定語,已經說明了一切,李來深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舉杯望向此間主人裴榮。
藺俠顯然有意與李來交好,有心化解這道尷尬,又將此事以戲謔的口吻說出,又用不經意的灑脫態度來表明自己的意圖,算是深得為官之道了。況且他在此時提出這件事,別人傳出去也只會說他為人豁達,心胸開闊,對風評也是極好的事。
眼前的一幕幕裴榮看在眼中,他對李來動輒將喜怒表現在臉上的心性嗤之以鼻,但卻對藺俠這個四品提學的認識又加深一層。別人只以為這個藺俠藺縱橫是個效仿魏晉風骨的楚狂人,卻不知他也是個心機深沉的為官者。這一收一放的行事手段,倒頗有幾分左相的神韻,可惜,只學了皮毛,還未掌握真正的精髓。
他身為燕山衛總督,位高權重,不好對這個事有太多評價,不論是好的評價還是壞的評價,都不能出自他口,否則就是越俎代庖,被傳到有心人耳朵里,就是一個大麻煩。
至于這個藺提學先撩撥李來的心性,而后又對其示好,這其中到底有什么企圖,裴榮根本不想知道---到了他這個地位,除了有限幾個人的心思需要他用心揣摩外,其余都不值得他花費心思,因為不管藺俠想干什么,遲早都會暴露在他眼前,他不急。
于是,裴榮順勢舉杯道:“來,諸君飲勝!”
“飲勝!”
……
佑憂見狀,心里自是欣喜,但也帶著一絲幽怨。
欣喜是因為趙暄托付的事總算有了眉目,她不傻,她能看出方才藺俠是在李來面前做戲,然后有意放王易一馬,以此來博得李來對他的好感。但也因此讓她無比幽怨:昨日她也央求了藺俠此事,但那時候他卻沒正面回答,反倒在此刻故作豁達地將應該承諾于她的事,放在了別人的情面里,這讓她有很深的挫敗感。
唉,伶妓終究是以色娛人,他對自己再好,又豈會為了我去真心做什么事?!佑憂啊佑憂,你真是個大傻蛋。
想到傻蛋,她腦中忽然浮現出早上趙暄癡癡地望著自己時那副癡呆模樣,頓時笑意涌上心頭,“噗嗤”一聲,竟笑出了聲,幸好她反應快,連忙拿手捂住嘴唇,可還是沒攔住那如脆鈴般的笑聲。
解決了心事的藺俠很是開心,見眾人望向佑憂,便先問道:“大家為何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