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他們趕到了瓦房驛。
天色還是有點晦暗,看來又是個陰天。可以看見遠處山巒都遮蔽在厚重的云層內,但這里卻還是沒下雨。
對于李撫軍的到來,王元是百感交集,有喜有悲。
喜的是瓦房驛這里終于不是以他為首,是戰是走完全可以由李撫軍做主,他說撤,王元可以以服從軍令為借口,帶著這一幫人撒丫子就跑。
悲的是這個李撫軍帶來了燕山衛總督裴榮的軍令,其中一條是讓燕山右軍守住瓦房驛至清平莊一線,而他王元正是燕山右軍的一員,在綦春綦將主還沒到來之前,他或許真要戰死在瓦房驛了。
更可悲的是,這個李撫軍不但沒有下令讓他王元撤下去,反而從他這里要走了三十號人作為軍從衛,特別是那個拿回十三顆胡竭人頭的李化羽,更是被李撫軍點名索要。
雖然沒人說,但事后林沖也跟李來解釋過,那些胡竭斥候會急著走上官道跟他們火拼,沒準就是因為李化羽等人在林間游蕩襲擾,導致他們急于解決戰斗,不然再等片刻,死的是誰就真的很難說了。因此,林沖極力建議李來籠絡住李化羽。
“王都尉且安心守住瓦房驛,實在不行可退至燕西村,那里算是大村,本撫軍授你征召在籍甲士之權,務必要將瓦房驛和燕西村守住。”
興許是拿人家的手短,臨走前李撫軍還是給了王元一定的權限,這讓王元頓時對撫軍心生好感,原本的悲戚之色一掃而空,調撥人手也更加迅捷快速。
時間到了辰時,忽然有士兵著急忙慌地沖進驛站稟告:“胡竭人出動了,大約兩百騎,正沿山道往瓦房驛進發,預計還有十里。”
這個消息說不上震撼,畢竟遲早都要面對,但著實讓李來有些措手不及。
胡竭人來了,他身為右軍軍從官,此刻是跑還是不跑呢?
如果跑,顯然有臨陣脫逃的嫌疑,如果不跑,他又實在沒有面對胡竭人的勇氣---方才那九個胡竭人就讓他損失了十幾個軍從衛,再來一波會飛的胡竭人,這仗怎么打?
說到這個飛,李來忽然提起精神,問王元道:“王都尉,府城都說胡竭人是飛過井陘關的,此事是真是假?”
王元心頭正在盤算如何應付兩百胡竭騎兵,聽李來問話,便隨口道:“是真的,不過不是撫軍想的那種飛,而是裝了翅膀飛。”
翅膀?
李來心頭更多疑惑想問,但王元卻沒時間去應付了,趕緊朝麾下道:“命人再去催右營那幫混蛋,再不來就等著給老子收尸了。”轉過頭又跟親兵說:“去把咱們的人都召集過來,堵住瓦房驛的村口,堵不住就拿命去堵。”然后急急地跳起來,伸手去拽鋪在座椅上的鐵甲。
這是一幅用銅絲鎖扭的筒袖甲,下擺不長,只能防護肚子以上,巴掌大的甲片上銹跡斑斑,看著年頭有些久遠,且缺乏保養。盡管如此,這幅純鐵質的筒袖甲依舊是整個左營最好的甲胄,比起普通士兵穿只能穿皮甲皮帽,穿上這個的王元簡直可以算是刀槍不入了。
在兩個私曲親兵的協助下,王元才穿好這幅筒袖甲,原地蹦了幾下,確定不會影響動作后,就拿過一把長刀,坐在椅子上,道:“去叫各都戒備,一旦胡竭人開始進攻,就且戰且退,將胡竭人放進來打……不過別怪老子沒把話說明白,這座驛站就是最后防線,誰要是敢陣前脫逃,老子第一個砍了他!”
說完不再吭聲,靜靜地坐在那里。
外面的趙暄忍不住悄悄問身邊的李化羽:“他坐在那里干嘛?穿上甲胄不應該去陣前拼命嗎?”
李化羽瞅了他一眼,嗤笑道:“你知道那一身鐵甲有多重嗎?至少三十斤!這么重的玩意兒背在身上,短時間還好,時間久了站都站不穩,還拼個屁啊,還不如坐在這里攢力氣呢!”
趙暄恍然:“敢情上陣打仗,不是時時刻刻都穿鎧甲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