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巧合很大程度上不是,也不應該是生命中的常態;大勢所趨才應該,才是任何生命軌跡中的必由之路。
但生命總是充滿了奇跡與巧合,正是這些奇跡與巧合才能鍛造出更加偉大的生命和未來!
對于世代生活在燕西村的百姓們而言,他們就經歷了這樣一場由機緣巧合所鑄造出來的生命奇跡。
六月十六日,一個平常的日子。除了天色有些晦暗難明外,并沒有任何不同。氣溫還是該死的炎熱,雖然沒有炙烤得人恨不得脫掉全部衣裳的陽光,但也感受不到一絲涼爽的風。
蔡公權像往常那樣起了個大早,天還灰蒙蒙的,他便穿著青衣小褂在家里的院子里練了一趟拳,出身透汗就洗漱更衣。吃罷早飯就帶著人開始巡視整個燕西村。
他的巡視路線很固定,騎著那匹已經快八歲口齒的戰馬,晃晃悠悠地出門先往村南小河邊走。沿著小河一路向西,到了醴侯別院,見著陳管事正在門口指使著仆役灑掃,便上前打了聲招呼。
“陳老忙著呢!”
陳管事抬頭瞅見蔡公權,先又喝罵了幾句某個做事不認真的仆役,然后快步過來,抱拳拱手道:“還不是每日里要忙活的事務……蔡官人,不知前幾日我央求你的那件事……”
蔡公權一拍腦門,尷尬笑道:“哎呀,陳老恕罪,我還真是忘了……待會兒回去就遣人去辦……”說到這里,他俯下身子,靠近陳老低聲道:“醴侯,還在別院發火?”
陳管事苦著張臉,搖頭嘆道:“唉,可不是么,春秋兩稅都有虧空,可官上這次要捐納的數目有點大啊!”
蔡公權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前幾日醴侯夫人來燕西村盤賬,沒過兩日,醴侯就親自從府城趕了過來,當時洪族長、洪里正還有他都親自去將醴侯迎回別院。醴侯的封地在燕西村這么多年,除了自己封地上的事外,從不過問別的,不像其他縣的封地,動輒有公爺、侯爺的家仆仗勢欺人的惡事傳出,相較之下,這個醴侯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只是這次,慈眉善目的醴侯也對他們沒啥好臉色,必要的客套后就將陳管事叫進書房一頓臭罵。晚些時候就有風聲從醴侯別院傳出,說是這次醴侯是過來催賬的,原因是官上搞了個什么捐納,要醴侯這些貴族出一大筆錢。
蔡公權不知道“一大筆錢”是什么概念,但細打聽之下才大致了解,年底官上就要興兵,但軍費不足,所以讓貴族也要捐納。
難怪這兩年徭役這么多,府城還不給錢,敢情是要興兵了。
有了這個認知的蔡公權頗有些緊張,同時也對醴侯報以無比的同情。
朝廷興兵這種大事,他一個村保長自然不能評論什么,同樣也不需要他額外捐納,但這些貴族卻不能不出錢,誰讓他們是朝廷封賞的貴族呢!
想到貴族老爺們也沒個消停日子,蔡公權頓時覺得醴侯別院門口的那兩尊代表身份的石獅子也不是那么氣派了。
再瞎聊幾句,陪著長吁短嘆一陣,蔡公權又帶著人往村里走,路過斜跨街的時候還從高家院子路過,見門還是關著的,門梁上的燈籠還沒掀開紗罩,便知高小三還沒回家,心里一邊惦記著前幾日托高小三出售的玉觀音到底賣出去沒有,一邊悠哉地往村北走。
路過槐樹街時,見著洪里正也在,不過他現在很忙,一個粗矮健碩的婦人正癱倒在地上,拽著他的褲腿不住哭嚎:“爹啊娘啊,那個殺千刀的又欺負你閨女啊,老洪家就沒個好人啊……”
面對撒潑打滾的婦人,洪琪舜只能無奈地哄勸:“三嬸,老叔到底拿了多少錢去關撲啊?要不我去給你拿回來?”
“那殺千刀的拿了我的銀鐲子啊,那可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啊……”婦人一邊哭嚎一邊扒著洪琪舜的褲子,都快扯下來了。
蔡公權趕緊往路邊的小巷子里拐,生怕讓洪琪舜看見,非得拉著他一起評斷這事兒---家長里短的事最是煩人,偏向誰都不好,還是先走為上。
拐過小巷子到了村東頭的老莫家,就見村南茅屋的林老正蹲坐在老莫家門口的踏腳石上,嘴里叼著個旱煙斗,腳邊放著個魚簍,正與老莫頭在閑聊著什么,他們見蔡公權騎著馬過來,立即站了起來,彎腰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