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是真的心疼了……
若非為了他這個先生,賈薔何須如此以性命相搏?
若非他們這些隆安新黨勢力單薄,又何須賈薔近乎癲狂般行事?
幾回回,拼個遍體鱗傷,你死我活!
唯有慘烈二字,方能形容。
若無他,賈薔根本不需如此艱難。
以賈家的地位,想站起來在軍中爭鋒困難,可想安逸的生活下去,卻絕非難事!
賈薔最初見到他時,就曾告訴過,其一生之志,在于山野清泉間,做個富家翁,開個書局,讀書度日。
清閑自在,怡然自得。
是他和韓彬二人,以社稷黎庶之重,甚至用了一些并不光彩的手段,讓這個太上皇良臣,成了他們手中的刀。
盡管,林如海從無惡意。
盡管,林如海待賈薔如親生子侄。
可是,看到今日賈薔以死相逼,要為他討回個公道時,林如海還是后悔了……
這江山社稷,這黎庶皇恩,有他一人難道還不夠么?
何苦,還要將賈薔這樣一個孩子,也牽扯其中?
看著那道年輕清瘦的背影,林如海心中愧然。
但他又知道,眼下絕不是思量這些事的好功夫……
就聽趙東山沉聲道:“寧侯,你想要甚么樣的交代?”
賈薔冷然道:“你兒子陰謀策劃之事,你問我?”
趙東山臉色難看的緊,果真將這供書交上去,果真以嚴法來辦,按供書上所認,這根本就是丟性命,甚至株連九族之罪。
旁的不說,他趙東山絕無可能再坐在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上。
不僅他,荊朝云、楚襄還有康德、常進等一批衣紫大員,朝廷重臣,都要輕則罷官重則入罪。
可能么?
正當僵持不下時,在房間里跪著的荊楠忽然大聲道:“寧侯,我們是冤枉的。前日只有康業是主謀,我們只不過搭了把手。我們雖對林大人有些成見,卻絕無殺人之心!”
賈薔厲聲道:“滾出來說話!”
未幾,就見五個被打的連走路都搖晃的滿臉血污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賈薔寒聲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狡辯?”
說罷,回過頭來直視荊朝云,道:“荊大人,令郎倒是機智。來,你這位學識清名滿天下的大學士替我問問他,他知道不知道我先生為了國朝社稷鎮揚州十三載,病的連上朝都艱難?問問他知道不知道,今日果真讓那些臭雞蛋污菜葉和餿水倒在身上,我先生必然會大病一場,甚至發生不測?荊大人,荊相爺,我勞你問問你兒子,他的心,到底是甚么做的!他敢再說一句謊言,我現在就代你將他的心挖出來,看看是黑還是紅!”
荊朝云的氣度遠非楚襄、趙東山可比,他平靜的目光一直迎視著賈薔鋒利如刀的眼神,待賈薔說完后,荊朝云緩緩道:“不必問,老夫也知道,這些個孽障,行下了甚么好事。”
說罷,對林如海深躬一禮道:“如海兄,荊某人教子無方,出了這樣的混帳事,實在愧對如海兄。稍后,我便進宮面圣,請辭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