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本秀慧天成,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不是原先只在閨中悲春傷秋的小姑娘可比……
賈母震驚,鳳姐兒更是面色慘白如雪,緊緊抿著嘴,看著黛玉。
她心中不能斷定,到底是黛玉知道了甚么,容不得她留在賈家,還是真的希望她能好,不要困囿在賈家受煎熬……
其他姊妹們也都驚呆了,面面相覷,不知該怎樣言語。
而黛玉看著素來明艷如神仙妃子的鳳姐兒如今成了這般模樣,嘆息一聲道:“罷了,我不過瞧你心中意難平,才胡亂開了口。又以為鳳姐姐性子爽利潑辣,不似尋常婦人,才……原是我的不是。鳳姐姐,你要好好的呢。”
鳳姐兒聞言,這才明白黛玉是真的好心,一時間又是感動又是羞愧,淚水一下落了下來,止也止不住。
賈母經驗老道,知道這個時候斷不能給鳳姐兒胡思亂想的功夫,否則,難保她一時沖動,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那話一旦開口,人就再也回不去了,即便再有轉圜,往后一家人心里都有一個結。
因而她眼睛一轉,看向賈薔厲聲斥道:“都是你惹出的禍來!”
真是人在榻上趴,鍋從天上落。
賈薔倒吸一口涼氣,震驚的看向賈母道:“你老,撞客了吧?”
“……”
賈母一滯,差點就泄了這股氣。
鳳姐兒卻比賈薔緊張的多,以為賈母看出了甚么,心里砰砰亂跳,一時倒也將那股涌上心頭的狠戾決絕散了大半,慌忙看向賈母。
賈母強撐啐道:“我看你才撞客了!若是你早早將生兒是今兒個告訴我們,又哪里會出這么多事?”
賈薔愈發震驚道:“這些事,和今兒是我的生日有一文錢干系?”
賈母也辯不下去了,這犢子玩意兒不知道配合,瞪他一眼后,又見鳳姐兒緩過來些,方語重心長勸道:“你林妹妹雖聰慧的緊,也有大氣性,可到底還沒經歷許多事。你卻是個明白的……若果真能賭氣,一咬牙就離了這家,能讓你往后過上好日子,我疼你一場,難道還不能成全你?莫說你,便是你珠大嫂子,果真出去能過的好,我也不會留啊!”
說著,賈母落下淚來,繼續道:“可這世道,容不下這樣的事啊!我怕你們果真出去了,連條活路都沒有。若那樣,我就算再請你們回來,你們都回不來吶!”
這話倒也不算唬人。
王家那邊不好說,至少李家那邊,李紈若是回去了……不,她根本就回不去!
即便李家太夫人疼她,可士紳之族講究一個清白人家。
族中子弟考童生時,必要驗明身份:三代無犯法,六代無再嫁之女。
為了宗族興衰,李家詩禮傳家之族,斷不會容李紈回李家。
世間風情如此,王家更是如此,不說旁人,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王夫人!第二個,就是王子騰!
他二人不答應,整個王家都不會接納她。
鳳姐兒嘆息一聲,對黛玉道:“其實即便出去能活下來,哪怕是到薔兒會館里做女紅,總也有條活路。可如我們這樣人家出身的女兒,打小享受了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和爹娘的寵愛,大了后,就不能只想著自己了。”
賈薔在一旁道:“沒關系的,不管你做甚么決定,我和林妹妹都能保證,第一你能活下去,還能活的很好。第二,賈家不會和王家因此事生出甚么齷齪來。想怎么做,你自己決定。我說的。”
最后三個字,讓鳳姐兒差點沒忍住眼中的情意,她知道,她若果真和賈璉和離,賈薔多半會把她安置到西斜街會館那邊,誰也不用服侍,也不用伺候誰,看誰的臉色,想做甚么就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