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后眼角微微跳了跳,瞪他一眼,啐道:“本宮看就你最是混帳!依照你的意思,朝廷明年格外艱難,比今年還難?”
賈薔正色道:“這要看武英殿諸臣,到底是視天災為大燕心腹之患,還是視臣為頭等大患。”
尹后蹙起眉頭鳳眸清冷的看著賈薔,緩緩道:“依你之見,若無你,朝廷必難度難關?你若不搗亂,粵州十三行那邊,明歲買不來海糧?”
賈薔笑了笑,道:“娘娘,這里面不只是糧食的問題,還有買糧所需要的銀子,還有轉運糧食……先不談銀子,只運輸之難。漕運每年的嚼用要多少……一石米運至京城,至少要花費一石乃至兩石的代價。這還是有現成的漕幫可用,朝廷為此單立一漕運總督,還要再加上河標營十數萬……
如今朝廷那些官老爺們,只看著臣借著辦差之機,將德林號經營的風生水起,卻不看看臣往里面投進去多少,賺得的銀子幾乎全部丟進去還不夠,臣還在臣先生家里,得了林家幾代人積攢下來的財富數百萬兩銀子丟進去。這才有了漕運、海運的成型。
朝廷想辦到,其實也不是不行,那得先拿出至少兩千萬兩銀子,從無到有進行建設。另外,還需耗時至少兩到三年!總得打造漕船罷?
再加上采買海糧的銀子……恕臣輕狂,那些人治理天下或許都是一等一的人杰,可做生意,涉及經濟之道,他們差的太遠!
娘娘,幸好有臣在!”
尹后直直的望著賈薔,賈薔身旁李暄,則樂呵呵的擂了他肩頭一拳,笑罵道:“你臭屁個屁!”
賈薔不無得意道:“臣也不得理不饒人,也不輕狂。且讓他們去辦就是,臣就想看看,臣是不是真的狂妄自大,小覷天下英雄了!”
尹后聞言,輕輕嘆息一聲,道:“也不能怪他們如此提防于你,你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膽大包天?也就本宮和皇上了解你,才信得過你。你也是熟讀青史之人,你且說說看,他們敢不敢信你。”
賈薔搖頭道:“青史之上,也沒有人如臣這般,立下如此潑天功勞,還甘愿替天家,替朝廷,背上黑鍋無數。傾家蕩產,為黎庶社稷奉獻的。他們若果真沒有私心,果真愿意以公正的目光和心胸看待臣,絕不會防范至斯。娘娘,臣還是那句話,臣之所作所為,上對得起蒼天鬼神,下對得起黎庶百姓。臣也對得起娘娘的寵愛,和皇上對臣的恩義。”
尹后俏臉上終于見著笑容了,嗔道:“還說不愛表功,本宮看你是恨不能將功勞都掛在嘴上!本宮和皇上都知你,所以才托付以內大臣、繡衣衛指揮使這樣要緊的位置。本宮只希望你明白一事,這天下,是皇上的,不是大臣們的。你和他們斗氣可以,可萬萬不可果真耽擱了正事。”
賈薔揚起嘴角笑道:“臣省得。”
尹后看著他,緩緩道:“此事,本宮會召集武英殿諸大學士,包括你先生,再議一議。將你說的這些,都轉告他們。你可還有甚么要補充的?譬如,明年到底該怎樣一個章程?”
賈薔搖頭道:“萬變不離其宗,大體還是要按今年的法子來辦。但若是從現在開始就準備起,明年即便災情再嚴重些,也終究能挺得過來,少耗損些大燕國運和底蘊。譬如,趁才入深秋,將今歲一些旱情著實嚴重,顆粒無收,又無地無糧可依的地方百姓,往情況好些的省份遷移。只至送往海邊,臣會盡最大努力,將災民運往小琉球。眼下是九月中,北地大旱省份多已進入霜降寒冷之時,但小琉球卻可以播種第三季稻米。再加上打獵、捕魚等輔糧,小琉球至少能分擔百萬災民的壓力!
當然,運力畢竟有限,多半做不到。但也要盡力為之。多往外送出一個,朝廷就少一分壓力。要知道賑濟一個百姓所需要的糧米,從海外運來,再經人手發下去,朝廷負擔著實太大了。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朝廷財政。單憑朝廷想法子,籌集明年賑濟災民的銀子,砸鍋賣鐵都不可能。有一事他們一定要明白,大燕皇家錢莊的銀子,不是朝廷的銀子,只是錢莊的銀子。而即便天家占股六成,也只是資本股,變不了現。
且今年朝廷借的銀子,明年也是要還的。畢竟,糧食不會憑空出現。”
尹后面色凝重道:“賈薔,你當知道,朝廷不大可能拿出那筆銀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