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和霍欣相處,確實始終存著心計,用著手段,才讓她對我轉變態度。可我不這樣,還能怎樣呢我不是給自己找借口,也不想為自己開脫。主要是出于我個人體會。真理有時候并不崇高,反而會很殘忍。我也愿意做一個有道德的人,我也不想做虧心的事兒。但餓著肚子我做不到。”
“當然,現實中我獲得了很多,遠超溫飽的預期。這其中霍欣對我的幫助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我其實很感激霍欣。我也是有道德底線的,是真想報答她,從沒想過傷她的心。但正因為我非常明白,她對我的好感,完全是我為她營造出來的假象。我和她是兩種極端,我是小,她是大,我活在暗處,她生于光明。我們才不能更進一步,我只能辜負她的好意。”
“說句大實話,這樣的我如果跟霍欣在一起,那無疑我就真的變成了一個卑鄙的人。我不但騙了霍欣,而且很可能會把您的家庭關系徹底攪亂。說句不恭的話,如果我們正式交往,您能答應嗎您能放心嗎您的家庭能答應嗎有誰能相信我沒有心懷叵測,意圖從霍欣身上獲取更多的東西而且最終我和霍欣也絕不會有什么好的結果,婚姻美滿,和家庭和睦是不存在的。因為價值觀,世界觀,生活目標都不一樣的我們,誰也不會改變本性。最終只會變成火星撞地球的互相傷害。”
這番話真的讓霍司長心有所感。
他為寧衛民的結論震驚了,也矛盾了。
哪怕他早有戒心,卻不能不承認寧衛民的分析有理,這是實在且誠懇的言論。
“原來是觀念沖突。”
霍司長突然出口的總結性言論,再次說明他心里的堅冰再度融化。
寧衛民心里有數了,一直吊著的心情開始放松。
“是,我的習性與出身的窮有關,與沒有相應的社會身份有關,直至我有身家地位之后,才有了信用概念。我最幸運的地方,在于人生里遇到了不少真正有層次的,尤其進入皮爾卡頓這樣的跨國公司工作。遇到了皮爾卡頓先生這樣的老板,和宋華桂女士這樣的總經理。讓我能以他們為榜樣,反思自己的不足。理解什么是真正的成功。否則,我初期的屢屢得逞,反而會加強我性子中某些錯誤想法,并將那些錯誤想法轉變為根子里的東西。”
“如果那樣”寧衛民抬眼看向霍司長,“無疑就是一個惡性循環。我就會如您說的那樣,真變成一個只追求獲利,徹底放棄道德的人了。”
寧衛民眼神里的心有余悸,被霍司長明確捕捉到了。
這樣的神情決不是作偽和表演,能表現出來的。
于是他也不再懷疑什么了,真正開始釋懷。
甚至想起了許多往事,自己年輕時求學的艱難,初入單位剛剛參加工作時的彷徨無措。
在國外執行任務幾度遇險,多年不動聲色的隱忍,情感的遺憾和孤獨,婚姻的無奈妥協
人生確實無奈居多啊
于是不知不覺中,同理心取代了霍司長心中憎惡。
而女兒霍欣遭受的委屈帶給他憤慨,他最大的心結,還真是大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