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兄弟啊,咱倆可是好久沒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了,走一個,走一個。這杯酒呢,有兩層含義。第一呢,抱歉,我這得先數落一句。你小子不仗義啊這么一大攤子的事兒,你說扔就扔給我了,你也不想想我這拉家帶口自己跑東京吃香喝辣,泡東洋大美妞去了。你這是賣友求榮啊,你自己個兒說你對得起我嗎」
「啊,在咱京城干餐飲那是容易的事兒啊如今咱們店的名氣大了,客人多了,還都上層次,哪座廟都得燒香,哪路神仙都得拜到。合著好事兒美事兒你獨占,就讓我留下吃苦受累替你拉車啊。什么同甘共苦啊,說的好聽,你那是去日本開分店去嗎懵誰啊我看你就是想跑那兒花花世界當臭資本家去。我還提醒你,對不起我也就罷了。你可千萬別對不起國家民族,你小子真不要祖宗了,回頭見你面兒,我第一個抽你丫的。」
「第二呢,還是老生常談。我這個當哥的,真得好好勸勸你。本事再大又能怎樣誰不是這么一輩子心氣兒別太高了。再怎么著你也成不了仙。你好好看看那些當官的,不論在位時候多風光,可一退下來還有什么戎馬生涯一輩子,生里來死里去的,最后過的還沒咱們滋潤呢太虧了。」
「當然,咱們誰也不是做官的。錢比權實在,永遠能傍身。可對你來說,
多少錢是夠啊該知足了。不是我這當哥的說你,你目前最應該考慮的不是怎么賺錢了,而是個人問題了。學學我吧,能生出兒子來才是真本事,否則你那么些家業留給誰啊哪怕你要生個閨女呢,我們也能結個親家不是嗎」
「哎哎,你丫還千萬別犯小心眼。我可不是惦記你的財產啊。我就是不如你能摟錢,那我兒子今后也照樣是百萬富翁啊。何況事實證明,我的能力也不比你差啊。你看,我把壇宮給你管得多好不但杜陽毛兒讓我給理順了,現在見著我規規矩矩,聽話著呢。你交代我的那些事兒,也給你辦得妥妥當當。」
「你那些古董、字畫、木器,我一天給你盤兩遍。這是多大的工程除了我誰這么上心替你看著你這些家當啊工藝品和煙酒的事兒我也沒讓別人過手,你的那份都存進你給的賬戶里了。你就好好謝謝我吧。知不知道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我自己干這事兒多大風險更別說還得頂著壓力,四處托關系找人,把公賬私賬里的錢都按你的要求,換成日元了。」
「你呀你呀,夠麻煩的,越說我越氣,交你這朋友我這輩子也輕快不了。而你唯一做對的,就是終于肯讓位,把飯莊交給我管了。我還跟你說,其實老子不光能守成,一樣能打天下。真出去開分店也不比你們誰差。只不過是懶得去爭,不愿意去搶罷了。哎,我這叫韜光養晦,把機會讓給別人,懂不懂咱從來不干那瘦驢拉硬屎的事兒」
不得不說,張士慧借此來獲得了充分的精神撫慰,靈魂滿足。
然而就在張士慧正口吐飛沫,說到起勁的時候呢。
恰巧此時,辦公室的門也敲響了。
「誰呀什么事兒進來吧」
被這聲音打斷興致的張士慧當然滿心的不樂意了。
他從辦公桌出熘下來了,整了整襯衣,掐滅了雪茄,滿臉陰沉坐在位子上。
結果進來的是劉建興,張士慧倒不好給臉色看了,臉色反而見緩。
因為這小子就是當初配合寧衛民,整了江浩他們幾個的那個服務員。
如今已經被提上來當領班了,這也算是寧衛民在壇宮的親信。
常言道,打狗不是還得看主人嘛,對這小子好點,也是給寧衛民面子。
何況這劉建興也確實有要緊事來匯報,并非是為了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無緣無故來打擾。
「張總,您快去看看吧。皇乾殿,那屋客人都喝多了,尤其咱天壇公園的園長大人,那都喝睡過去了。您看這怎么是好這老爺子那么大歲數了,喝成這樣,不會出什么事兒吧咱是給送醫院啊,還是送家去啊」
「什么什么園長喝多了」
一聽這話,張士慧就「蹭」的站起來了,緊跟著皺起眉頭。
「不能吧誰敢灌他的酒啊。」
其實不怪他這么疑惑,今天天壇公園的領導們在壇宮包間里訂下了兩桌酒席。
別看規格挺高,各種美味菜肴如流水般送來,一瓶瓶五糧液也啟開了瓶塞,傾倒在高腳杯里。
可這不是招待外客的,而是因為中秋和國慶即將到來,園長才把自己一個月的消費券都貢獻了出來,專程為了即將開辦的首屆天壇燈會,鼓舞下屬們的士氣的。
整個席面上,就這老頭官位最大。
其余人都是他的部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借敬酒表達敬意,用湊趣的話哄領導高興。
老頭子頂多也就是舉杯沾沾嘴唇意思意思,怎么可能喝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