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今天遇到的這個出租司機,年齡也就三十來歲,但卻仍然保持了京城人善良,熱情,古道熱腸的秉性。
聽說老太太在海外多年就想喝豆汁兒,這司機一點也不怕麻煩,馬上一打方向盤,就要帶老太太去找去。
非常希望能親自出一把力,幫助老太太實現多年夙愿。
更絕的是,這位司機嘴里話也多,還挺詼諧。
就這個豆汁兒,他自己一人嘀咕著,都能念叨十公里去。
“老太太,您要這么說啊,那我是才是真信了。出去那么多年,還想這口兒的,絕對咱京城人啊,跑不了。京城的美食是數不完,可是打外頭回來的人,別的都可以放下,唯獨豆汁兒是不能少的。您就說我吧,打小就喝。豆汁對我來說,比酒重要。哎,小口的吸溜下一碗滾燙的豆汁,美。美極了。要幾大碗下去,喝完了我是鼻尖兒冒汗,渾身都暢快。可六幾年去了內蒙。一去外地,喝豆汁兒可就沒那么方便了。也就每年過年探親的時候才能喝上幾碗過過癮,解解饞。可就這點福氣沒多久也被人給剝奪了。為什么,京城這邊不消停,后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居然把這豆汁兒也給整沒了。從六十年代后期到七十年代中期,我就一直沒能喝上豆汁兒。您說,這豆汁兒招誰惹誰了,他干嘛就不讓喝了啊他不讓喝,咱也戒不了啊。天天做夢都想,就跟肚子里有饞蟲勾著你似的。哪怕有碗溫吞的也行啊。后來呀,還是我的二姐夫,打聽到到東直門二條有賣豆汁兒的,每次在年前,我回來的時候,買來一塑料桶的生豆汁兒,在他家自己熬著,我才喝了幾次。現在好了,改革開放以后,豆汁兒也被解放出來了。您要問改革開放好不好我說太好了能讓我喝上豆汁兒,就是好誰要說不好,我跟他急”
盡管后來到了地方才知道,敢情人家早上不賣豆汁兒,要喝得中午見了,最終這豆汁兒也沒喝著。
可司機這番話也有意思,聽著就跟聽了段相聲似的,解悶兒,也不算白跑了。
何況這司機行事還有點燕趙男兒的慷慨勁兒。
因為自覺著沒幫上忙,感到自己拉著老太太母子倆白跑了大老遠,很有點內疚。
這司機就主動拉著他們去不遠處餛飩侯兒吃早點,而且還是司機主動掏錢請的客。
這就更讓老太太的心里痛快,不知不覺就沉浸在濃濃的鄉情里。
甚至最后在京城飯店門口下車的時候,當司機報出車費二十五美元之后。
老太太的兒子習慣性的給加了五美元小費,遞過去三十美元。
這司機數了一下鈔票,竟然還拒收呢。
“哎喲,您這是干嘛呀。我們可不收小費。”
這時,還保留著美國思維模式的這對母子,才明白過來,這舉動不適合京城的習慣。
不過老太太心里也挺不落忍的,就說,“沒事,你都拉著我們娘倆轉悠半個京城了。這份辛苦就夠讓我們感謝的了。你也不容易,萬沒有讓你請客吃飯的道理。這就當是飯錢吧。”
卻沒想到司機還挺較真,哪怕老太太把話說這份上了,也并沒有就坡下驢,反而掰扯上了。
“老太太,您這可就是打我的臉了。說真的,要不是我還得交車份兒啊,就沖您是京城人,不遠萬里打美國回來的。我白拉您一趟都是應該的。老鄉嘛,幾碗餛飩,幾個燒餅又算得了什么。何況我拉著您是掙著您車費的,卻沒讓您如愿以償,我還不好意思呢。對不對您不跟我計較,這是您大度。可這錢我要收了,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我們老爺子要知道都得抽我。所以您老啊,就按表給錢就行了。多一分我不能要啊。”
“既如此。那就謝謝了。”
話到這份上了,老太太當然也不好勉強,就讓兒子收下了司機退回來的五美元。
沒想到車門被飯店門童打開,輪到他們臨下車的時候,那司機又滔滔不絕囑咐上了。
“老太太,您容我多說一句,你們長期在海外的人,都缺嘴,回來無不貪圖咱京城的吃食。可畢竟走的年頭久了,腸胃已經適應洋飯了,一下要吃猛了,真不見得克化得了。您又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千萬悠著點,否則弄不好要鬧肚子的”
這樣的好心,雖說聽著是有點多余,可對老太太來說卻分外熨帖。
于是原本都要下車的身子,又定住了。
想了想,老太太回過頭來就說,“你這人真不錯。這樣吧,咱們今兒遇見了也是緣分。你要愿意就留個電話,回頭我們娘倆是打算要包幾天車的,還找你好不好”
“那敢情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