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是日本不是咱們國內。在國內皮爾卡頓就算是奢侈品了。可你去日本那些真正的國際大牌店逛逛,二三十萬円一條裙子很普遍的。你再買雙鞋。買點小首飾,認真說,這都未必夠。何況你還得出席我的婚禮呢。除了買衣服要花錢,還有路費。住宿我可以給你安排,可你怎么也得給我包個三萬円的紅包吧?怎么?這錢你用不上,你自己手里有這么多錢?」
寧衛民的思路讓姚培芳恍然大悟,但同時也有窘迫的感受。
被貧窮限制了想象力的她,可沒想過,買衣服要花這么的錢。
買一萬多塊人民幣一件的衣服穿著自己的身上,那簡直就是造孽啊!
一時間,她支支吾吾,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是,那……那……」
寧衛民倒是痛快,主動替她做了主。
「別‘那、那"的了。成大事不拘小節,就按我說的辦,大不了這錢算我暫時借給你的。小姚,你是個聰明姑娘,我明白你一再拒絕我的經濟幫助是為了
什么。我不是也主動放棄壇宮飯莊的提成了嘛。你看,咱們倆的想法其實是一樣的。我們都懂得同樣一個道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但是,你也得該學會變通,千萬不要認死理兒。」
只是好心也得講究方式方法。
或許是因為寧衛民的態度多少有點居高臨下教訓人的意味,仍然不免激起了姚培芳一點小小的逆反情緒。
「啊,咱們一樣?你可別開玩笑了。咱們怎么能相提并論?完全就不是一碼事好吧?你放棄的可是數千萬日元!我可舍不得。我要有本事掙那么多錢,那我肯定不會給別人!」
雖然她也清楚寧衛民是為自己好,可自尊心使然,姚培芳仍忍不住要負氣地反駁幾句。
「小姚啊小姚,你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呢?大和小是相對的。道理是一樣的。」寧衛民頗有點哭笑不得。
「我哪里有。是真的不明白嘛。我一直都想不通,做企業難道不是為了錢嗎?如果連你這么一大筆應得的提成都放棄了,那你辛辛苦苦把壇宮經營的再好,錢都給別人分走了,又有什么意義呢?你就不覺得自己吃虧嗎?我真的想知道你怎么想的,兩千萬円,兌換人民幣的話,那都有一百萬了。光明正大做百萬富翁的機會,你說不要就不要了?就別說以后的四千萬円,五千萬円了。」
仗著女孩子的性別優勢,和寧衛民的青睞,姚培芳完全不擔心自己的強詞奪理會帶來雞飛蛋打的后果,她的矯情是有絕對把握的。
當然,她也并非全然揣著明白裝糊涂,這些問題在她心中盤恒已久,確實已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這個時候借著話趕話的機會,正好大膽問出。
果然,寧衛民不僅沒生氣,反而好為人師的耐心解答。
「哈,你是真要把我逗笑了。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東京可不止經營壇宮飯莊這一家企業。我還在做很多其他的業務。別的不說,僅從幾個品牌的拉桿旅行箱代理業務上,我個人所賺到的錢就遠遠超過壇宮飯莊的提成。而壇宮飯莊幾家投資方的官方背景,不但可以讓我在辦理簽證和辦再留的環節,更容易獲得日方的批準。而且還能給與我一定身份上的保護,讓我免于日本許多不良勢力的騷擾。甚至能夠為我增加個人信譽,在和日本銀行打交道,申請貸款方面都會容易許多。更別說,還很方便我宴請客戶了。我也不怕告訴你,每年光在吃吃喝喝上,這個餐廳就能給我省出個上千萬円的交際費和生活費。如果壇宮真能在日本開第二家,第三家分店,我能借助的地方無疑還會更多。那你來說,我又何必糾結于這點提成呢?小丫頭,我不是什么圣人,真沒好處,純粹奉獻的事我是不會干的。你之所以看不懂,還是因為有些東西你看不到啊。
不用說,對于姚培芳來講,這些話全然刷新了她的認知。
她這才恍然,敢情寧衛民是在以無私之名,行有私之事。
不合理的一切原來真的挺合理,怪只怪自己的眼界太低了,才會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