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另一人,是拍賣公司研究部的部長門倉。
“哈哈,藝術是共通的嘛。雖然和染井素昧平生,但我可是一直鐘愛他的畫作。就藝術一道而言,我們卻算得上是莫逆啊,我們的談話非常投機,對于藝術品和藝術品市場很多地方都有共識。何況我雖然身在音樂界,但畫界的朋友也是不少的。就名氣和地位而言,他沒有道理懷疑我的誠意,也不可能忽視我的友誼。”
三原正恒不露聲色,但實際上卻點出了內幕交易的本質,基于對等地位和各自利益的驅使,他們天然就存在合作的需要和默契。
“是啊,三原老師說的太對了。藝術家和藝術家本就應該惺惺相惜。也只有三原老師出馬,染井老師才會給予這樣的條件啊。”
在座的沒有笨蛋,蘆見身為業務部人員,立刻對三原正恒的潛臺詞心領神會。
“對對,要是我們去談,肯定拿不到這樣好的條件。雖然以目前市場價來看,染井老師的報價對比起畫廊的出售價格不算很便宜,只相當于減少了中介費。但要以行情走向來看,染井大師能答應這樣的條件,對我們來說,幾乎等于壟斷了供貨渠道,已經很值得一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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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部的門倉心眼更實在一點,雖然隨聲附和,也在恭維。
但很快就出于技術的角度的考慮意識到了一個緊要問題。
“不過……三年內,染井老師能保證拿出這么多作品嘛!時間好像是很趕啊。如果是畫作的質量出了問題……”
而事實上,他確實有點杞人憂天了,因為業內的黑暗,根本不是像他這樣剛開始墮落的“技術男”能想象的。
“沒關系的,這些大師誰還沒有幾個弟子?用弟子的作品署名大師的力作,不是什么新鮮事。在每一方都想得到利益的前提下,你也得允許這些藝術大師們渾水摸魚,賺點輕松錢嘛,否則出名又有什么意義?反正這個行業大家都在這么干,好多拍賣行為了能夠拿到好的藏品上拍,有時候也要為客戶提供點便利,幫忙處理掉那些不是很好的藏品呢。相比起來,你的擔心完全是杞人憂天了。反正只要大師本人愿意承認就好,對我們不會有任何影響的。”業務專家蘆見馬上為他點破到了其中的訣竅。
而三原正恒非但不以為忤,反而把內幕說的更直白。
“你就放心好了。要知道,我們的目標,我們要釣的‘大魚’本來就是那些新入場的收藏家。像那種靠著土地和股票發跡,很有錢卻絲毫不懂藝術,只想附庸風雅的新貴階層,他們哪兒里有基本的藝術鑒賞力?這些人盲目介入藝術品市場,只會以炒股票和炒地產的方式來進行沖動的報價,所圖不過是藝術品增值帶來的利潤罷了。在現在的拍賣會上這種人不少見,以后還會越來越多。他們懂得什么是好作品?還不是被我們這些人左右他們的判斷。何況我還有很多朋友。只要那些美術專業的鑒賞家和大師級別的專家為我們鼓吹幾句,比如登在《日本美術》雜志上,這是一本在業內具有相對權威的美術刊物。任何作品只要在這個雜志有介紹,那就等于獲裕了有權威的保證一樣了。接著再招待一下報館和雜志社的
記者,請他們大書特書一番。就再也沒有人會質疑染井新作會有問題了。”
而這些話立刻如醍醐灌頂一樣啟發了門倉,他不僅因此放了心,隨即也笑著暢快地附和。
“是的是的,三原老師太懂得藝術品市場了。真令我慚愧。您的話太對了。我仔細想一想,這些新富豪錢來得太快太多,剛開始熱愛藝術又不太懂藝術,但個性很強只憑個人感覺決定,他們中不少人就是純粹的暴發戶。而且他們都很自大,自然而然會覺得日本新藝術的拍賣價格也應該跟歐美接軌,他們愿意用錢在拍賣會上來推動日本的新文化形象和國際地位。這種很純真又不惜一擲千金的民族主義情懷最適合被我們利用來牟取暴利。”
而這還不算,蘆見還掌握著更深一層的東西,這時候,為了賣弄一下,也跟著做了補充。
“所以呀,我們就放心做局好了。這種事有什么可怕,即便是被人發現,總是沒有人真正捅破這個事情的。誰都不是傻瓜,買了高價畫的人也許知道自己被坑了,但他并不想破這個局,因為他還想借這個局將手中的‘燙手山芋’扔給下一個買家。而新的‘被害人’又會再制造下一個新新‘被害人’來替自己墊背。這本就是我們藝術品市場欣欣向榮的根基嘛。”
而聽了這些話,就連三原正恒也忍不住舉起了酒杯,興奮地說道。
“說的是啊。做大事隊友是非常重要的。看來你們都是非常懂行的專業人士,我很慶幸能跟二位合作,相信我們的合作一定會無比順利的!”
“干杯!”
“干杯!”
隨著幾聲清脆的碰撞,幾個人又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就好像那些愚蠢的新貴,已經落入了他們這些更加聰明的人所布下的圍獵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