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方講究變化精致的庭院比,又是另一番大氣開闊的味道。
說句通俗直白的話,怎是一個富貴了得?
別看房子不是紅墻碧瓦,只是普通的素油黑漆,可等級差異天然顯露。
如此這般,才不愧是當年京城首富宅邸的真實面貌。
尤其是當張士慧的媳婦——劉煒敬手里正端著一盤子的青花礬紅,描金云蝙紋的茶具,如同《沙家浜》里的阿慶嫂一樣迎頭從廚房出來時,意外與他們一行人走了個臉碰臉。
此情此景,就更像是回到了那些古畫的情景之中,像極了戲曲故事里的巧遇。
“呀,衛民啊,松本小姐,你們總算回來了。那……那什么,一路辛苦,快進屋歇歇。老爺子正在東邊待客呢,你們先進去,去北邊。等我把茶水端過去,跟老爺子知會一聲的,我這就過來給你們打洗臉水。”
就這樣,在劉煒敬快人快語的招呼下,寧衛民他們一行人還免了問安請好的環節了。
一起都去了北方堂屋,自去安置行李,更衣洗臉去了。
不過沒多久,當劉煒敬再過來的時候,除了拎著兩個暖壺進來,她還順帶著帶了“圣旨”來,扮演了一下宣旨欽差的角色。
告知寧衛民說老爺子有請,讓他馬上去見客。
得,于是寧衛民也別惦記歇著了,只有讓劉煒敬先陪著松本慶子坐會兒,自己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趕緊挪步來到東屋來。
而這一進門,寧衛民就看見康術德和兩個幾乎與他同齡的老人同坐在花廳北邊的畫案前,那張紫檀的大案上鋪的全是圖紙。
至于沙發那頭的茶幾上擺著的茶具,雜食及瓜果卻沒人動。
一看就知道是老爺子正和這些人談正事呢,這是一個有著特殊意義的重要聚會。
尤其是看那兩位生人似乎待得挺拘束,一見他進來,臉上的表情一時也好像找不到適當的歸宿,就知道這都是不善于與人打交道的厚道人。
據寧衛民私下揣測,不出意外,他們應當是在馬家花園承包了工程的人。
果不其然,當他進屋當面見禮叫了“師父”。
接下來康術德就挨個給他介紹,這兩位的身份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樣。
其中一個老人姓何,據康術德講,他師承六部口路西陳記六合棚鋪。
這家棚鋪可是當年京城遠近馳名的第一大棚鋪,鼎盛時期,在津門也設過分號。
蓋因這家棚鋪的鋪東是清宮內務府旗人陳毓山,曾應了五次皇室的大買賣,由此而發跡。
而這位何師傅的師父就是親身參與過西太后兩次“萬壽慶典”棚匠。
甚至連光緒皇帝大婚的“喜棚”,西太后和光緒皇帝“奉安大典”的靈棚、祭棚,還有宣統皇帝大婚的喜棚。
何師傅的師傅,也全都參與過。
至于另一個老人姓鄭,那干脆就是地安門外大街帽兒胡同的鄭家棚鋪的后人。
這家棚鋪雖然規模小了點,也沒接過什么皇家工程,可有獨家的祖傳手藝,會搭“木殿”。
說白了,就是能用特制的木質構件,臨時搭起一座起脊的“大殿”,上有五脊六獸,與真的殿堂無異。
當年,不但北城一帶的王府宅門的紅白喜事幾乎都要用他們鄭家的木殿或席棚。
連什剎海前海每逢盛夏開辦“荷花市場”,沿河的席棚和茶座兒也多為他家所承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