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會長,您真的確定要出售您名下價值一百五十億円的股票嗎?如果這樣做的話,那您剩下股票也就差不多二百億円左右了。恕我冒昧,如果不介意的話,您能否告訴我您這么做的原因呢?還有這筆資金的用途呢?畢竟不久前您才剛從股市抽離巨量的資金。我的上司為那件事已經屢次找我問責了,他……他認為是我辦事不力,才導致您把資金撤走的。這次要是您再拋售這么多股票,我怕他對我成見會更大,肯定不會再相信我的話,所以我需要……需要……”
從這番急促的話里,從變得有些紊亂的呼吸聲,寧衛民完全能聽出,佐川建一在焦躁的情緒下,已經徹底凌亂了。
對方的語氣充滿了懇求,潛臺詞無疑是在希望他能重新考慮。
說實話,設身處地想一想,他還真覺得佐川建一有點可憐了。
畢竟一個股票經紀人都是有業績指標的,他把錢撤走,佐川的處境肯定不會美好。
佐川建一的角色說白了也就是一個公司的銷售經理,業績有保障成為銷冠,大可以在證券公司過舒服日子,甚至為所欲為。
然而要是業績下降,沒有達到上司的預期,那么待遇立馬下降,沒有任何人情可言。
但話說回來,金融公司可不就是這樣的,認錢不認人。
佐川建一入行那天就應該清楚這一點。
何況他再可憐也不是自己的兒子,總不能為了他日子好過,就得讓自己放棄價值百億円,甚至千億円的利益。
所以沒辦法,該怎么辦就得怎么辦,這沒什么好說的。
“佐川,我買股票就是為了賺錢的。有買有賣才能賺到錢。天下間有光買不賣的股票嗎?如果只能買不能賣,那我買了股票又有什么用?我現在需要錢用,賣掉股票套出現金不是很正常嗎?你說是不是?”
寧衛民對佐川的稱呼變了,語氣隱隱透露出了不滿,對面的佐川立刻承受了壓力,他這下已經不是單純焦慮了,而是在焦慮上又多了不少尷尬和畏懼。
“對不起,寧會長,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只是……”
寧衛民隨即又放緩了口氣,以相對柔和的方式來闡述自己的需要。
“好了,不用解釋。我明白你的難處。你為我辦事一向盡心盡力,我都清楚的。所以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的話,那么我可以告訴你一點相關我的情況。這筆錢我是用來換取更多的金錢,好擴大自己商業版圖的。你知道我是壇宮飯莊的經營者對吧?但你還不知道壇宮飯莊營業場所就是我個人的。而且除了那棟餐廳之外,我還有同樣位于銀座的一棟三層小樓。現在因為房價的上漲,這兩棟不動產大概已經值差不多四百億円了。我要找銀行貸款的話能貸款差不多三百億円。可這兩棟不動產我已經在當初以較低的價格抵押給一家銀行了,我現在要想獲得三百億資金用在商業上,就必須先把房子贖回來,再重新抵押。你再想想看,我不賣股票。短期內用什么辦法才能讓我的股票增值一倍呢?沒有這樣的辦法。靠行情的自然上漲肯定不行。而且退一步講,即便我拿到三百億円后不投資,用這筆錢來炒股也是更劃算的做法。我要拿到三百億円資金去買股票,再入市加杠桿的話,就是起碼五百億增資。那肯定比現在這樣,不賣股票。只是憑賬戶市值,單純向貴公司融資一百五十億円要好得多吧?所以沒辦法,涉及到重大利益。我也只能這么辦了。還希望你能按照我的話去做。”
“原來您還擁有銀座的地產,您要賣掉股票是要用來先贖回房產再重新貸款啊。這樣的話,那可真是一筆龐大的金錢數字啊。現在,我倒是能夠理解了。可就是……就是我們營業部的目前的業績指標很苛刻,我就怕上司對此事不高興。甚至因為強烈不滿還會橫加干預和阻攔,我得說,證券公司想要凍結客戶的賬戶還是有些辦法的。要是那樣的話,萬一出現什么意外情況是我控制不了的。弄不好您的交易也會出問題。到時候照樣會耽誤您的計劃……”
佐川建一的語氣明顯軟化了,作為完全依附寧衛民的一個經紀人。
經過寧衛民一番有理有據的揉搓,他已經完全服帖。
似乎目前唯一擔心的就是上司的刁難和設置障礙。
寧衛民趕緊給他吃定心丸。
“佐川君啊,自從我們認識之后,我們一直都很默契,我很滿意你為我提供的服務,也很信賴你。完全可以說。在股票交易上,我已經認準了你這個人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把自己的股票資產委托給你。但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在你為我賣股票的時候,受到上司設置的障礙。那么我想,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也不會再把錢放在野村證券的手里了。而對你來說,或許也就到了該你做出重大選擇的時候了。如果你因為執行我的命令而被開除,我別的不能保證,但我能保證你去哪里,我剩下的資金就跟你去哪里。如果你因為維護我的權益而無法在證券公司就業。那么你就來為我工作。我正好需要一個理財顧問或者是助手的角色,我完全可以保證你的收入比你現在要多。如果一切順利,沒人故意針對我們,那么過一段時間,我還會在股票上重新增大投資的。到時候,他們仍然還會看重你。所以,你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到底該怎么處理這件事,這一切就看你自己了。你不妨好好問問自己,在你的心里到底是公司更重要,上司更重要,還是像我這樣的客戶更重要呢?到底是什么更值得你去信任呢?是你就職的公司,你的上司,還是我這個客戶?”
寧衛民的話,于情于理都是那么的真誠,一下說到佐川建一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