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不在賣菜的催促聲里,以最快的速度,甩開膀子賣力往自己帶來的各色車輛上裝他們選好的白菜。
就這樣以螞蟻搬家的方式,一趟趟的運回去。
直至存儲四五百斤,乃至上千斤才能安心。
然而買完了,把菜拉回去了,還不算完呢。
家家戶戶還都要把大白菜擺滿庭院、窗臺,碼放好后晾曬。
天兒冷后還要用草簾子和舊棉被蓋嚴實了。
就這樣,一堆堆儲存的過冬菜,一排排盛著腌咸菜的缸壇瓦罐,便成了京城迎接冬天的特殊風景。
要說句大實話,這段時間,就連菜站和居民們拋灑的白菜幫子都是成山成垛的。
城外的露天垃圾場無一例外,全都被白菜葉子給蓋住了。
如果沒親身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懂得京城人這份爭先踴躍,大量囤積的買菜熱情的。
或許他們會感到好奇,到底是為什么當年的人們這么愛冬天的白菜?
其實答案很簡單。
第一無非就是物資匱乏,生產力落后。
雖說七十年代,京城就已經有了成熟的大棚種植技術,也引進了不少外國蔬菜。
可惜受工業的局限,塑料薄膜太少,而沒能推廣開。
沒暖棚,還怎么“反季節”?
所以許多三十年后毫不稀奇的生菜、西芹、紫甘藍、油麥菜、球莖茴香、小西紅柿。
此時還是只供涉外賓館、商店出售的特菜。
老百姓能看見的機會,只有重要節日里供給京城四大菜市場展示,以體現蔬菜市場豐美的時候。
反過來供應老百姓的普通菜店,冬天的貨架子上往往都是空空的,只有些蔫土豆、辣蘿卜“值班”。
偶爾能把“三黃一白”(土豆、倭瓜、蔥頭、白菜)湊齊,還沒等卸車,門口就排起了長隊。
最慘的時候,柜臺里外干凈得像被狗“舔過”。
賣菜的售貨員,成天無聊地蹲在大門外曬太陽。
那想想看吧?老百姓不多買點白菜存著成嗎?
人不吃水果可以,但不吃蔬菜萬萬不行的。
否則就會因為缺少維生素而生口瘡,會因為缺乏植物纖維大便干燥。
第二,就是對于冬儲大白菜政府是給補貼的。
上市前,物價局已經對大白菜進行了分級定價。
一級菜六分六厘,二級菜是六分,三級菜五分四厘。
這個價格,京城市政府統統補貼一倍還多。
說白了,這是京城戶口享有的福利,買菜就等于政府發錢,你能不要嗎?當然要搶購嘛。
反過來如果這勁過去了,白菜價格就要比集中供應期貴得多了。
人們再到市場上買白菜那就一毛五分的原價了,一下漲多少倍?
這時再買到的白菜就叫“議價菜”了。
在少有其它蔬菜替代的年代,如果靠“議價菜”度過冬天,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總而言之,正因為這些原因。
在這年頭的人很少有人能獨善其身,一點不用為冬儲菜操心的。
就連宋華桂這樣每個月收入過萬,能一家老小只吃友誼商店“特菜”的人也一樣。
因為她畢竟在京城還有父母,兩位老人是不可能跟著她一樣,安心享受資本主義奢侈的生活水準的。
其他的諸如領導干部,大學教授,知名演員更是如此。
像真武廟旁邊的電視臺家屬院,還有京城電影制片廠,以及人藝周邊地帶。
住在附近的老百姓們在買大白菜的隊伍里,就經常能看見戴著破手套,拎著麻袋片來排隊的熟臉兒。
無論多有名的演員,電影明星,曲藝大家。
茲要他在京城貓冬,那就得和大家一樣排隊賣菜,然后自己給弄回去。
想走后門?
根本沒戲。
這件事的特殊性在于什么都在老百姓眼皮底下擺著呢。
別說想專買一級菜沒戲了,就是想不排隊,或者排隊加塞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