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中,米曉冉的聲音很緊張,充滿了游疑不定。
可見這通電話是有威懾力的。
“是我呀,寧衛民……”
“啊?怎么是你?”
米曉冉一下叫了起來,被愚弄的感受讓她十分火大。
“好啊,你……你搞什么鬼呢?在耍什么陰謀詭計?你怎么就跟個特務似的……”
“別別,你別這么說我啊,我是人民,可不是敵人。”
“哼,你是不是敵人,我說了算。干嘛戲弄我?你這個大壞蛋!”
米曉冉會生氣,這原屬于意料中的事情,寧衛民也沒指望人家能好聲好氣。
不過他自認為自己的口才也算出眾,只要米曉冉肯聽他說,事情也就有了轉機。
“哎呦,小姑奶奶,千萬別誤會。我不是戲弄你,是想跟你道歉,我可什么方式都試過了,這也是最后一招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你應該不是那么小氣,連個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吧?”
激將法奏效,米曉冉終于吐了活話兒。
“那好,有話你就說吧,我聽著呢……”怎么就這么巧啊!
從小廚房鉆出來,居然正撞見了提前退席的羅大嬸兒和玉娟嫂子。
點令寧衛民和米曉冉都始料不及。
我們的社會,對于男女交往可是一向比較敏感的。
雖說眼下有些風氣松動了,但還是沒改變眾口鑠金,舌頭根子底下埋死人的本質。
所以后果也是他們難以承受的。
米曉冉幾乎是現場被臊走了,寧衛民也有跳進黃河洗不清之感。
倆人無不為此尷尬至極,懊惱不已。
關鍵是冤啊!
因為他們真是清白的,連半點兒女私情沒有。
之所以會在羅家的小廚房里進行密會,可不是談情說愛。
那主要是因為寧衛民成功打發走了那位“實地考察”的,把五塊錢拿到手之后。
看到米曉冉驚奇無比的神色,又靈機一動,想要拉米曉冉入伙兒。
他覺得既然這姑娘知道了,那為了保密,為了方便,倒不如干脆就把收信地址改到重文門旅館去的好。
如果讓米曉冉來代收信件,實際上比求康術德幫忙還方便呢。
別忘了,老爺子也是白班、夜班輪著上。
信件隔半個月就會有落在別人手里的時候,這哪兒行啊?
而且老爺子可是臨時工,說不準哪天就讓玉雕廠給辭了。
那連個“不”字兒都說不出來,就得卷鋪蓋走人。
反過來,米曉冉就不一樣了,她不但是重文門旅館正式職工,每天還都是長期固定的早班。
郵差基本是上午九點和下午三點來旅館,這兩趟她都夠得上。
茲要她愿意,是不會有人跟她搶跑腿兒的活的。
她來辦這事兒,幾乎算得上萬無一失啊。
但讓寧衛民完全沒想到的是,這年頭的人,可是忒有點死心眼了。
普遍都講究幫忙就是幫忙,恥于言利。
米曉冉盡管答應了他的要求,卻堅決不肯收半點報酬,非要純奉獻不可。
這讓寧衛民又如何過意的去呢?
自然就要反復做思想工作。
開始他還誤會米曉冉嫌少,后來就把每封信的提成從五毛增加到一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