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這種架上鐵炙子的烤肉啊,才是最地道的京城燒烤呢。
按康術德的話說,吃烤肉,原本是源于塞外獵人一種野食,最是簡便不過。
尤其我們國家是多民族國家。
蒙、滿、維,這些游牧民族其實都有烤肉。
為什么?
簡便哪。
恨不得幾個人有個鐵叉子、樹枝子,穿上肉,燒著了一堆火,就能得吃。
不過京城的烤肉,卻和這種比較原生態的烤肉有點不一樣,因為那是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產物。
早已經脫胎換骨,入了京籍。
區別在哪兒呢?
就在于真正的“烤”,是明火直接與食材接觸的。
而京城的燒烤,火和食材之間還有個鐵炙子呢。
嚴格說來,這種特殊的烹飪之法其實不能叫做“烤肉”,而是叫做“炙肉”才對。
要知道,滿、回、因為和漢族文明融合時間較長。
他們各族的民族食品中,炙的食品已經逐漸多過于烤的食品。
所以京城的鐵炙子烤肉是個雜拼的吃法。
用的原料是來自于蒙古大草原的,烹飪法和調料,卻是滿、回、漢三族的結合。
甚至京城里,人盡皆知的那道名菜“蔥爆羊肉”,就是從鐵炙子烤羊肉中衍生出來的。
像舊日京城的“烤肉三杰”——烤肉季、烤肉宛、烤肉王,無不是這個模式的。
具體說來,除了有個燒松柴的爐子,上面架著個“鐵炙子”,佐料也極具京城的特色。
那是用高醬油,南紹酒、香菜段兒、姜蒜末兒,攪拌均勻了大蔥,腌好的肉,再烤吃的。
還別看這種吃法糙,鐵炙子油呼呼,黑不溜秋的,看哪沒哪兒。
可一烤之下,妙處立顯。
如果這鐵炙子是常年用的,那根本不用放肉,點著火一燒,就有香味飄出來。
要是能有松枝柏木當燃料就更妙了。
不但煙少芬芳,而且這種松柏香在烤肉的過程里能通過鐵炙子的縫隙融入肉中,堪稱世間絕味。
為什么張師傅愛用松枝柏木熏腸?
為什么艾師傅愛用松枝柏木烤雞?
全是一樣的道理。
至于滋味上的優勢,京城的鐵炙子烤肉取的是個鮮嫩,有效避免了傳統烤肉外老里生的問題。
選肉全是牛羊的精華部分,再用刀工片薄的。
有多嫩呢?說是賽豆腐都不為過。
過去曾有人請齊白石去吃烤肉季。
已經上了年歲的齊白石還質疑呢,“我這把子歲數,能嚼得動嗎?”
沒想到那人就樂了,說“正因為您嚼得動,才請您去呢。”
結果一吃果然鮮嫩可口,一高興,齊白石還給烤肉季留了字。
而且還別看天兒涼,像今兒這天,中午太陽底下還冷颼颼,凍得人直打逮逮。
但說實話,其實這么吃起來根本不冷,只是看著冷而已。
原本烤肉吃下肚兒就性熱,而且這爐子底下燒著挺旺的火。
火苗子順著“炙子”的孔兒,躥出老高,還帶著滋滋拉拉的響聲。
再冷的寒冬臘月,圍著這樣的火,這人的面前就先不冷了。
何況這吃烤肉也有特殊的姿勢。
看手里這兩根筷子,又粗又長,兩根小通條似的,和火筷子差不多。
連湖南的大筷子,都應退避三舍。
再看爐子旁邊,都放著長板凳,這可不是讓人坐的,而是吃烤肉放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