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聚會的時間經常是周日,所以叫“拜天會”。
對這個聚會,寧衛民自然是大感興趣。
他很想多了解一下當年這些少年男女們到底搞出了多少名堂,想知道這個“拜天會”上還有沒有什么奇思妙想的飲食沒有。
但偏偏他再打聽,老爺子卻不愿意再說什么了,直接搖頭不語。
而最讓寧衛民感到蹊蹺的是,當老爺子帶著他一起踱步,終于穿過南墻聯通游廊的過廳之后,這老頭居然沖著東邊一扇被木板封死的月亮門,一動不動,發上了呆。
當時,寧衛民一走出這個過廳,就被眼前一片美景所吸引了。
因為可萬萬沒想到,從這里走出來,居然不是這個小院兒的正門。
而是別有洞天,是一個空間很大,四周都留有過道,與別的院落相通的花園。
院內四角種有紫、白丁香各一株,西府海棠和珍珠梅各一株。
如今丁香正值開放,西府海棠更是嫩綠鮮紅,十分悅目。
尤其最令人驚嘆的是,院中還有水池一座,池中還有一個猴子打傘的石雕。
雖然池中污水,可石雕其樣式卻分外精巧有趣,而且看起來大約是可以向上噴水的。
此外院中還有一組山石,與水池隱隱呼應。
因見山石上似乎有字,隱約是“影池”二字,寧衛民就想詢問康術德,卻不妨他這一回頭。
發現了站在月亮門前的老爺子,背朝向他,手撫摸著那些封門的木板,形容似乎有點異常。
他不由走過去詢問,“老爺子,您這是干什么呢?”
康術德居然沒搭理他。
寧衛民又看了看著這月亮門,按方位看應該是通向過去江家租住的那個院兒,只是如今這個院連同馬家的戲樓一起,都歸屬“古今文化研究協會”所有。
他以為老爺子是惦記那邊的院子,便只好說,“您呀,甭著急,這院兒別看今天被封上了,咱暫時看不了,可晚幾天收回來不也一樣嘛。您要對您徒弟放心,就踏實等著,早晚我把那邊的房也給您弄回來。要我說,咱還是先把到手的房好好修修,更實際點。您說呢?”
卻沒想到老爺子當時就是身形一晃,往前一趴……
多虧這時候寧衛民就站在老爺子身后,眼明手快一把扶住,這才幸免!
總算沒讓老人家一頭磕在木頭上,或者是摔在地上。
否則那就出事兒了。
“師父師父,這怎么茬啊?您這怎么了?”
寧衛民趕緊扶起康術德,沒想到這一眼看去,他更吃驚了!
因為康術德居然老淚縱橫。
他不由追問,“老爺子,您這是為什么啊?就……就為這月亮門嗎?這門又怎么了?”
結果老爺子的回應居然是這樣的。
“衛民啊……我……我平生最大的錯,就是辜負了一個人。你不知道,看見這門,我就心疼……三十九年了,這月亮門已經封了三十九年了……”
寧衛民心里頓時疑竇叢生。
什么?這月亮門難道不是后來房產充公,把馬家花園劃分成三個院子的時候封死的嗎?
辜負?老爺子說的是誰?
是江先生嗎?還是江家子女里的一個?
這里面到底藏著什么事兒?
…………
就在這同一時刻,大洋彼岸的美國,時間還是前一天的夜晚十點。
皇后區的法拉盛的“槐香居”里,一個華裔貴婦在餐廳即將打樣之際,也在跟自己的兒子交代著一件重要的事兒。
“明天一定要弄些槐花來啊,否則就不在季了。你可不要再搞錯了,一定要白色的槐花。粉色的……”
“粉色的有毒嘛。”中年人搶過話來,同時笑著走過去給母親按摩肩膀。
“媽,兒子早不是小孩了。絕不會再犯這種低級錯誤了。明天一早我就開車去摘,中午我就給您送來,保證潔白如玉、新鮮清香。明天要不要我來做啊?揉面很辛苦啊……”
“不用了,我還沒老到連面點都做不動的地步。你要有孝心啊,就把我孫子和孫女接過來,咱們中午一起吃頓飯。你那個外國媳婦啊,就算了……”
“好啊,其實蒂米和安妮也想他們的奶奶了。”
“什么蒂米、安妮的?他們沒有漢語名字嗎?”
“好好,是崇杰和蓀蕓,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