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稅賦其實很低了,但農戶依舊棄地逃亡,里面的問題,就很值得深究了。
老者在編織著簸箕模樣的東西,見沒了動靜,看向趙煦,道:“客人,不要想著來這里買地種,以前有過,都跑了。”
趙煦一怔,他沒這個想法,心里一動,面露好奇,笑著道:“還請老丈指教。”
老者說道:“這里啊,地貧,哪怕你能招來青壯種,不下力氣,也種不出多少東西的,不說其他當地人眼紅,搶水,搶地,就是官府的稅收,你都交不夠的。”
地頭蛇這些,趙煦有預料,他不解的道:“官府的稅很低啊,一畝才幾文錢,有的賺啊……”
老太太頓時笑了,打量了趙煦一眼,道:“客人應該不是普通人吧?我跟你說,這官府的稅,不是一種兩種,收到最后啊,不管你有多少地,多少糧食,最多就給你留點口糧……”
趙煦頓時明白了,四個字:苛捐雜稅。這并沒有一定標準,收稅的人,是根據你的產出來的,會拼命壓榨。
普通百姓無權無勢,除了任人宰割,還能怎么辦?
上面有官府,下面有地頭蛇,百姓的日子確實難過,這地,很不好種啊……
趙煦心頭感慨,略微沉重。
那些官員的奏本,是寫不出這里面的齷齪的,能寫的那些事情,都是明面上的大事,私底下無法說清楚,又實際控制著百姓死活的種種潛規則,從未抬到書面上。
‘百姓無活路啊……’
趙煦心里低語,表面上的繁榮,掩蓋了底層的艱難,也難怪現在以及日后種種‘起義’此起彼伏,難以平息。
也就是宋朝沒有遇到什么大的天災,又國土狹小,若是大一統王朝,恐怕這表面的繁華都難以維持。
這立國,還不足百年啊!
趙煦吃完一個饃饃,看向老太太,道:“老人家,太康縣,不,開封府這樣的荒地很多嗎?”
老太太想了想,看向老者。
老者手不停,道:“我以前也去過一些地方,不少的。”
趙煦明白了,從懷里掏出幾文錢,放到桌上,站起來笑著道:“多謝二位老人家招待,我們歇好了,這就趕路。”
兩個老人家一見,死活不肯收錢,硬塞回給趙煦。
趙煦不得已又拿回來,再三抬手道謝,離開這戶人家。
趙煦往回走,心里有些壓抑。
今天,他算是見識到大宋真實的一面了。
胡中唯跟在后面,似無所覺的道:“官家,這事啊,在我記事時就有了,我爹娘就是帶著我逃荒的。”
趙煦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胡中唯今年四十多了,豈不是說,三十多年前,也就是仁宗朝就有了?
那個當朝士大夫津津樂道,心心念念的清平盛世?
陳皮不滿的看了眼亂說話的胡中唯,陪著笑與趙煦道:“官家,我大宋還是富盛的,不用太過憂心。”
趙煦默默無聲,是不是,他心里有數。
趙煦繞過這里,又去了幾處,沒帶幾個人,深入農戶家中,甚至還借宿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