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呂漢強詢問,小侍女邊整理包扎的布條,邊輕聲的回答:“現在啊,按照大明年號,是崇禎十七年八月。”說到崇禎,原本開心笑了起來的侍女,語氣突然一黯,眼睛里已經有淚光閃動。低下頭,輕輕的抽泣了一下,然后抬起頭,驕傲的又道:“但明年就好了,明年是弘光元年。”
“這里是什么地方?”呂漢強緊張起來,不由得追問道。
沉浸在對未來弘光朝廷中興的幻想里,根本沒察覺到呂漢強的語氣神情變化的小侍女,小聲的回答道:“這里是山東,青州,具體的是淄川縣。”仔細的再次檢查了下自己包扎的成果,最后還在繃帶上細心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之后,小侍女歡快的答道,“再往南,便是徐州,便是大明(南明)劉澤清總兵的防地,到了那里,我們就安全啦。”
南明四鎮,劉澤清明末大將。曹縣人。以將才授遼東守備,繼加參將。以御敵功加官至副總兵,繼為總兵官、左都督。以收復登州功,加官太子太師。崇禎十三年(1640),命鎮守山東海防,后奉調入河南,鎮壓李自成農民軍,死傷甚眾。崇禎十七年初,大順軍兵鋒直指北京城,崇禎帝詔天下勤王,劉澤清以腿傷的緣故拒不奉召,拉起隊伍南下逃跑,一路劫掠至江淮。清兵入關后,為福王政權江北四鎮之一,封東平伯,駐廬州。都御史劉宗周劾其跋扈,他亦連上兩疏彈劾劉宗周,朝廷只得溫語相解。清兵南下,揚州告急,命前往增援,卻按兵不動,意在降清。順治五年十月二十五日,澤清勾連曹縣叛賊,謀為不軌,清廷以其反復無常,將他及其弟侄、黨人李洪基、李化鯨等磔死。
這樣的反骨崽,自己逃到他那里,與找死無異。
“其實,我們原本不必逃跑的。”那小侍女也是累了,就坐到了呂漢強的身邊,還將身子往呂漢強的身邊靠了靠。
男女授受不親,這是大防,到不是這小侍女如何下作,而是在她的內心里,呂漢強是他的安全依靠,靠近他,更能感覺到安全。
“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們本來可以不逃?”呂漢強沒有將自己的身子挪開,給一個弱女子一個依靠,本來就是男人應該做的。
那侍女不由得長嘆一聲,不無哀傷的道:“本來,在今年的四月,由反賊權將軍郭升率領的李自成軍占領了濟南府德州,任命了閻杰、吳征文等一批地方官。但是,偽大順賊兵敗逃,四月二十七日,以盧世漼、趙繼鼎、李贊明、程先貞、謝陛、馬元騄等,經過周密的準備之后,利用瘟司降辰之日,乘全城百姓出城看戲時,關閉城門,將其“大順”偽官一網打盡,并在城上樹起“大明中興”的旗幟。并推舉逃難到該地的順天府香河知縣、慶藩奉國中尉朱帥稱濟王。
濟王英勇,向北直隸到長江以北地區發布驅逐“大順”政權派遣地方官僚的檄文,結果是各地群起響應,濟南府、東昌府、青州府、河間府、大名府、真定府、廣平府所屬40余個州縣恢復了我大明的統治體制,可以一舉收復大明失地的。”
呂漢強看看她變得興奮起來的小臉,也不由心動,真的是這樣,那自己還真的就不需要再逃亡了,抓回那個什么狗屁齊王世子,說不得便是一個護駕有功,能弄上個一官半職。雖然按照自己的了解,以后雖然大明還是亡于滿清,但是顧著眼前,度過難關才是正經,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
“但后來,那幫子佞臣,卻是打著這個旗號,作為和韃虜談判進身的資本,不久就全部投降韃子了,那奸賊還當了保定知府,哼,真是氣死人了。”說這話時候,俊俏的小臉滿是激憤,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呂漢強也隨著失望無比,原來還有這一段故事,看樣,自己剛剛的精細打算算是落空了。
不過轉眼看看這個小侍女卻不由得刮目相看,一個小小侍女卻有如此見識,看來,這個小侍女的確不簡單,難道她僅僅只是一個小小侍女嗎。
深藍色的天空上的那輪明月,似乎已經厭倦了再看這蒼茫大地上,那萬千生靈之間的自相殺戮,急匆匆的趕奔西山,希望最快的躲到山后去,做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而仲夏里的小蟲似乎感到這片天地里的殺戮已經過去,血腥氣也隨風飄散了,紛紛從避難所里跑出來,珍惜這難得的片刻太平,努力的鳴叫起來,或求偶,或尋伴。
畢竟,無論亂世如何多的血性殺戮,但不管是螻蟻一樣的人,還是各種生命,生活還要繼續。
雖然是夏夜,但風冷露重,氣溫也很低,不知不覺間打濕了呂漢強和那個小侍女兩個人身上單薄的衣衫,看看小侍女的秀發已經變得一縷縷的貼在了腦門上,單薄的身子正不由自主的輕輕發抖,再這樣下去,說不得兩個人都要生病,在這個醫療條件簡陋,技術及其落后的時代,一個噴嚏都可能要了一個壯漢性命,呂漢強絕對不敢拿自己兩個人的性命冒險。
感覺已經喘過氣,休息的差不多,稍微活動一下身子,還好,除了剛剛斷裂的肩胛骨造成的左臂運轉不了,其他的傷痛無大礙。掙扎著,扶著身后的小樹站起來,那小侍女乖巧的趕緊上前攙扶,呂漢強笑著沖她點點頭表示感謝,那小侍女就報以展顏一笑。
“下步,我們該怎么辦?”努力的攙扶著李漢強高大的身形,那小侍女小聲的問道,語氣里是無限的信任。是的,是信任,經過生死相托,還有什么比這更重要?
“第一。”呂漢強站穩身形,看看已經西去的月亮,“我們需要尋點衣物取暖,可別感冒發燒了。”
對于生命感冒發燒,那小侍女不理解,但是,尋些衣物取暖,這正是她及其期盼的,一想到暖和的衣物,小侍女不由自主的上下牙齒開始輕輕打架。
呂漢強看了眼他,輕輕笑了下,這纖悉的身子,柔弱的風吹便倒,真難為她,就以這樣的身子,還在侍候一個混蛋世子的情況下,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活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