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廝們還來不及動身,卻見著太子爺和寧華公主一人一匹馬從遠處過來。程焱又氣又愧急著要躲,卻已經被那兩人看見。
穆青和和煦溫潤的一張臉上微帶著些與生俱來的笑意,卻不見什么情緒,只是關心地看著程焱,開口了:“卿可是義順伯家的老二?”
程焱頭發都濕成一捋一捋的,巴在額頭上像是一只只散發惡臭的蜈蚣,僵硬著答:“是……是微臣,太子殿下萬安。”
跟在后面的都是些剛到京城的讀書人,哪里見過這兩位貴人的面,一時間都急著行禮,被穆青和止住了,只對程焱道:“大冷天的,衣服怎么濕成這樣?還不趕緊回去換了?這兒全是各大世家的鋪面宅子,吵吵嚷嚷終究不成體統,早些回去。”
被太子殿下說了,程焱哪里還敢耽擱,拉著小廝便狼狽地離開。倉促間便被人拉進個小隔間,不知從哪里冒出個人,遞給程焱套白衣裳,喊:“爺把濕衣服給奴才!奴才給您處理!”
眾人都手忙腳亂,把濕衣服往那人懷里一丟,哪里注意得到這人究竟從何而來。
盈盈繞著路跑回來,早把衣裳扔在了垃圾堆里,咬著唇,笑得燦爛天真,眼睛瞇得如月牙。楚留澤瞧著他的模樣,竟也忍不住一笑,這笑與他平時睥睨囂張的笑全然不同,是平和的、溫柔的、發自內心而不自知的一笑,是走過熾熱烈陽后,得飲一杯甘涼菊花酒時的清雅一笑。
樓下轉眼又鬧成一團,程焱穿的衣裳確實干凈無瑕,可奈何——是件女裝。他揪著小廝衣領發著脾氣,嘴上罵罵咧咧不停歇:“你給爺的是什么東西!你是不是瞧不起爺!”。圍著他的書生哪里料到會有這么一遭,恨不得當即躲開。
“程公子,”,穆輕眉走到一半聽聞聲響又調轉馬頭,一身男裝英姿颯爽:“此處住的可全是王公貴族,你確定要這么鬧下去?何況……”,她淺淺淡淡將程焱上下看了一遍,面無表情問:“程公子是覺得女子衣裳配不上你?”
程焱苦著臉和穆輕眉行禮:“殿下萬安,您這是往哪兒去?”
穆輕眉瞥他一眼,揚揚馬鞭,指著太子府的方向,隨口答:“剛從我兄長那兒出來,正要回我府上——程焱,你再胡鬧,我便叫公主府的侍衛將你押去親軍司了”
“這就走!這就走!”,程焱只能憋著一肚子氣,被小廝們簇擁著回府,穆輕眉騎在馬上淡淡將他一瞧,一拉馬頭也轉身離開。
有文人好奇地看著她駕馬的背影,拉住個小廝問:“這……是哪位貴人?”
“您不知道?這是寧華公主!這公主極是受圣上寵愛,可惜性情一向嬌縱,就連對世家也高高在上慣了,比她做太子的親哥哥還要放肆。”
“何以穿男裝?”
“您沒瞧見?她一向愛騎馬,尋常女子衣裳自然麻煩些!”
幾人竊竊私語著離開,盈盈扯扯楚留澤的衣裳,仰著頭問他:“公子,咱們能走了嗎?”
“再等等,”,楚留澤按著他肩膀讓他坐下,漫不經心解釋:“程焱這家伙,睚眥必報,又一根筋沒腦子,就算公主讓他走人,他沒準也要再派一兩個回來搜查。”
盈盈一驚,緊張地把手里楚留澤的袖子攥緊:“那他們查到咱們怎么辦?”
“不可能的,”,楚留澤靠在墻上,悠閑自在地翹著二郎腿:“這一片全是世家的鋪子,主子走了,這些仆役是不敢上來的。咱們只需靜待即可。”
有他這樣說,盈盈放心了許多,安心地與楚留澤并排坐著,呆呆傻傻看著楚留澤衣裳上的花紋發呆。
布簾隨風輕擺,軟軟拂在盈盈的睡顏上,楚留澤將他放倒,讓盈盈躺在自己腿上,微抬手,用廣袖擋住絲絲縷縷的風……
“醒醒。”,盈盈自夢中驚醒,正對上楚留澤一雙妖孽的鳳眼,驚得連滾帶爬坐起來,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說什么好:“我……對不起……”
楚留澤扯了扯唇角,不看他,只說:“我拉你躺過來的,萬一中風就不好了。人走了,咱們也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