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想了想,這二人是經過審理后殺的,他再說不知情,說不過去。
“朕知情。此二人乃三法司會審定刑,朕當然知情。”
趙構將責任推給刑部、大理寺和審刑院。
綦憲道:“嫌犯。岳飛下獄,你可知情。”
趙構道:“當然知情。秦相當堂奏報,文武百官皆知。”
綦憲道:“嫌犯秦檜,可與你秘議過?”
趙構道:“從無秘議。”
秘議不秘議,這誰能知道,他絕不承認。
綦憲道:“秦檜可曾力主殺飛?”
趙構道:“秦相卻有此意。但朕沒有同意!”
秦檜在朝堂上跟文臣們爭論過,爭吵不休,趙構就沒有表態,只是終止了朝議。
綦憲道:“嫌犯態度謙誠,無須用刑。退堂吧。”
公堂上,除了綦憲和皇帝的對話外,沒有任何人插話,因為誰都不敢說話。此時一聽退堂,如蒙大赦。呼啦啦就走了,留下綦憲一個人坐在黑漆漆的公堂上,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趙構魂不守舍的走出公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一個皇帝,被人提審了。走出門外,陽光之下,恍如隔世,但他依然魂不守舍,急匆匆的在太監的簇擁下,乘上皇輿趕往皇宮。
趙構甚至沒看見大理寺外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一個個如喪考妣,痛哭不已。他們不是哭給趙構看的,趙構走進公堂之后,他們就忍不住開始哭,哭的沒了力氣。
趙構眼里更沒有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回到皇宮,大白天的,他就讓人點亮所有燈盞,卻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寢宮中,不讓任何人靠近。
一連幾天,皇帝都沒有上朝,也沒有官員求見。朝臣們心思各異,許多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靖康年,將他們目前的處境,比作當時被圍在開封的那些文官。靖康之變后,不管是之后的建炎皇帝,還是現在的趙構皇帝,都對當時那些朝臣做出了絕不饒恕的決定。當時的朝臣,把皇帝家的女人都抓了賣給女真人,這件事是任何后世皇帝所不能容忍的。現在的情況,何其相似。唯一的區別是,東藩沒有兵臨城下,但他隨時能兵臨城下。
現在東藩只是派來了一個獄吏,就羞辱了所有朝臣和皇帝,臨安城里想殺這個獄吏的,何止千萬,可萬一這獄吏被殺,東藩也就有了口實,領兵南下。
臨安府也在做著這樣的應對,已經集結了二十萬大軍,而且一眾宿將全都官復原職。張俊、韓世忠,甚至連劉光世這個佛爺,都請了出來,加上楊沂中,各掌兵五萬,加緊訓練。臨安府的公私工匠,都在日夜趕制各種武器。
這種情況下,文武表現出了一些迥異的性格,武將紛紛請戰,楊沂中、韓世忠多次要求帶兵北伐,將謀逆的東藩討平。一部分文官則悄悄收拾行囊,帶著愁苦的心情,悄悄離開臨安。他們自認為無力為君分憂,不想讓自己蒙羞,萬一被圍在臨安,到時候他們該怎么辦?是像開封府當時的官員一樣,配合城外的敵人搜刮百姓,還是像李綱一樣,對抗強敵?最后可能都沒什么好結果,只會給自身招禍。
他們信奉的孔子告訴過他們,危邦不入、亂國不居。此時他們可以正大光明的逃離臨安這座危墻。
不同的選擇,未必跟文武身份有關,只跟個人選擇有關。文臣中也不乏剛烈之人,在開封府治河的張浚已經起兵了,他將從各地,主要是四川征發來的十萬民夫強行武裝起來,大戰旗鼓的要來討伐不臣。結果民夫一哄而散,只收攏了不到一萬人,而且既沒有合格的軍官,也沒有可用的武器,拿著竹竿就敢討伐東藩。
被秦檜排擠到了兩廣的趙鼎也在上書,請求朝廷調他回朝,可惜沒有音訊。
皇帝則關緊了宮門,誰都不見,甚至市面上都謠傳皇帝上吊了。
反倒是市井十分正常,而且熱鬧非凡,南來北往的客商不斷,大量軍事訂單,大大刺激了生產,各種鐵料、布料都在往臨安匯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