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地,也就陜北一帶的漢人,冬季有穿羊皮襖的習慣,還因此被關中的陜西人鄙夷。
李慢侯道:“你看看我身上!”
現在是冬季,燕京也非常冷,為了來跟耶律大石會盟,李慢侯才從溫暖的海州趕來,身上穿著華麗的貂皮衣,腳上踏著舒適的鹿皮靴。說著解開貂皮大氅,讓大石看里襯,是絲綢制作的。
又指著里衣:“羊絨的!”
耶律大石道:“燕王費心了。可這也不是契丹服飾啊。”
李慢侯惱道:“你想什么呢?兄弟穿成這樣,可不是取悅你這個契丹皇帝的。我是給草原人找活路!我都快把自己給賣了,天天跟一群權貴推銷草原貨。我這一身,價值千貫。要是所有權貴都這樣穿,草原人就不愁找不著生計,總惦記這到處搶劫了!”
給草原生產找到方向,才能從根本上杜絕草原民族的劫掠習性。
耶律大石道:“這你可以放心,我契丹人早已知禮儀。”
李慢侯嘆道:“我當然放心你們契丹人了。不然我能讓你回來?怕的不是契丹人,怕的是更北方的強族。你控制得了他們一時,總有控制不了的時候。到時候他們會先搶契丹人,再來搶我的燕云。再去搶老趙家的大宋。”
在李慢侯看來,契丹人已經疲弱了。有人總結了一個歷史規律,推給漢人,叫漢話虛弱癥,指的是任何游牧民族,一旦漢化就會虛弱,認為漢文化骨子里是一種虛弱文化。宣揚這種觀念的,大有人在,比如什么狼文化書籍。但這些人不是外行,就是別有用心。事實上,這跟漢化半毛錢關系沒有,跟規模和生活習慣息息相關。
游牧、游獵生活,有天然的軍事性,一個草原人,正常成長起來,就是合格的戰士,因此游牧、游獵民族,不需要投入任何訓練成本,就能用最低成本養兵。另外游牧民族一旦入住中原,他們就迫不得已得接受一套更復雜的管理體系,而管理是有一種叫做規模負效應的機制的。任何組織,規模越龐大,效率越低下,這是受信息成本制約的,尤其在信息不發達的時期,建立龐大的中央集權政權,規模負效應非常明顯,內耗非常嚴重。
規模負效應和生活習慣改變,才是弱化游牧游獵民族的根本。如果單純的文化能夠改變強弱的話,回教化的印度人就該掉過頭去暴打中亞民族了,而不是一次次被游牧民族南下。因為不管信仰什么樣的文化,印度人都是農耕的,無法低成本培養軍隊。而且規模也比游牧民族大的多,加上管理效率比中國還要低下,一級一級封建主和種姓壓迫,連中央集權的集中資源能力都沒有,因此面對數以萬計的游牧騎兵,印度人習慣了臣服。
中國人最強勢的時候,往往不是規模最大的時候,春秋戰國時期,基于農耕的農兵制長期保持軍事化的情況下,秦國、趙國,甚至最弱小的燕國,也能向草原開疆拓土。到了漢代,哪怕是漢武帝這樣的雄主,為了滅掉匈奴,也耗光了國力。就是因為漢代大一統的規模負效應內耗太大,到了唐代,前期人口不多,農兵制依然能壓制突厥。后期藩鎮割據,這些小藩鎮照樣欺負契丹人這樣的草原霸主。
李慢侯發現,保持四五百萬人口,就能讓農業民族在規模和效率上達到優勢。不止是中國,中外皆然。羅馬帝國前期的擴張,后期的衰弱,都跟規模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