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蘇奕收起酒壺,整了整衣袍,躬身朝斬仙客行了一個大禮,“多謝!”
謝的,不是斬仙客說的那些故事,也不是和金蟬有關的因果。
而是感謝這位“守劍者”,在此鎮守了四十九個紀元歷!
蘇奕不清楚,在過往漫長歲月中,斬仙客究竟經歷了多少磨難和危機。
但,蘇奕確信,若無這位守劍者,那天獄外的敵人們,怕是早已殺入進來。
斬仙客一聲哂笑,“謝我作甚,老子是守劍者,所作所為,皆是我所要做,而不是為了讓你對我感恩戴德!”
蘇奕緩緩直起身體,道:“之前那老家伙說,你命不久矣,此事可是真的?”
斬仙客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是真的,但,你可以把那老家伙的話當屁放,我不會真的死去,以后在青冥道域,你我興許還能再有相見的時候。不過……”
他忽地苦惱般撓了撓頭,“還是不見為好!老子太累了,要徹底擺爛,徹底睡他媽個萬古不醒!”
這前后矛盾的話,讓蘇奕不禁一怔。
斬仙客卻不愿再多談,只揮了揮手,道:“快走吧,且讓我就在大睡中體面地逝去!”
說罷,他仰頭躺在了那,四仰八叉地長長伸了一下腰肢,而后舒服地喃喃道:“了卻今生無掛礙,大睡不醒便善哉。”
眼眸閉合。
酣然睡去。
他太累了。
很久以前,他曾和陳汐飲酒,發過牢騷,認為自己就是大道路上的牛馬,畢生忙忙碌碌,渾渾噩噩,渾然不知求道的意義何在。
這番話,的確是斬仙客的心聲。
作為守劍者,在遇到天命人之前,一直在行走天下,為九獄劍尋覓天命人。
在遇到天命人之后,則像個護道者般,時時刻刻地守在天命人的道途上。
為此,更被斬掉大半性命本源。
為此,更是在這混沌荒野上,歷經了四十九個紀元歷的磨難。
那些磨難,皆來自天獄之外,幾乎每一段時間,他都不得不消耗自己的性命本源,封印在天獄之門上,只為抵擋那些外敵殺進來。
過往那漫長歲月中,他看似在呼呼大睡,實則一刻也不曾歇息過。
只不過這些,他不屑于說出來罷了。
而現在,天命人已歸來,非但執掌涅盤,證道生命道途,并且破天荒地得到了九獄劍的全部認可!
這一切,讓斬仙客震撼、驚喜,而后終于釋然,明白自己終于可以放手。
于是,他第一次可以痛痛快快地睡去。
只不過,斬仙客所謂的“睡去”卻不一樣。
在蘇奕視野中,躺在那呼呼大睡的斬仙客,身影悄然消散。
一如融解的冰雪,從這世間蒸發。
蘇奕沒有阻止。
也無法阻止。
早在之前他就已察覺到,斬仙客的性命本源早就磨蝕一空,之前和自己對話時的斬仙客,實則只是他僅剩下的一縷執念。
而今,這一縷執念也消失了。
“那……以后就在青冥道域再見。”
蘇奕輕語。
斬仙客不想再見面。
可蘇奕想。
而后,蘇奕取出那一枚青銅印,救出被鎮壓其中的陳汐和林尋。
三人席地而坐,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頓酒。
把蘇奕身上所有的酒都快喝光了。
在抵達混沌荒野之后,陳汐和林尋就一直在和金蟬較量,亦沒有像今日這般痛快過。
他們舉杯共飲,把臂言歡,談天地、論大道、評古今。
不覺間,都已大醉。
陳汐道:“不瞞道兄,當年我曾暗暗發誓,以后倘若有機會,一定要把道兄這啞巴的毛病治好!天天像個鋸嘴葫蘆般不說話,簡直能把人急死。”
林尋哈哈大笑,“對極!對極!”
顯然,他們對蘇奕第一世那惜字如金的性情也有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