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過衣衫的云極盤坐在火堆旁,一眼不眨的盯著晚餐。
他身后,是黑沉沉的大海。
海浪在夜晚變得尤為響亮,一次次的拍向沙灘,仿佛在訴說著亙古不變的威嚴。
火堆上的魚熟了,云極卻沒動,默默的等待著。
嘩啦,嘩啦。
夜幕下,一個黑漆漆的影子從海中而來,所經之處的沙灘留下了巨大的爪印。
這影子生著四爪,爬行間漸漸人立而起,幾步過后成了一個人影輪廓。
沙沙的腳步聲走來,云極聽到聲響這才取下一把骨刀,吹了吹烤魚,一口咬了下去。
“好香,這一條,能否讓給我呢。”
長發的老者坐在云極對面,一身布衣,眼窩略深,手掌很大,面帶著微笑。
“隨意,這么大的魚,我吃一條就飽了。”云極嚼著魚肉爽快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老者對刀上的煞氣不以為意,抓過骨刀也咬了一口,嚼了嚼,目光略微詫異的看向云極,道:“一條就飽卻烤兩條,莫非,你知道有客來?”
“客分好客惡客,總歸得招待不是,可惜沒帶酒,少了些雅興。”云極吃著烤魚遺憾道。
“我這倒是有些劣酒,極烈,不知你敢不敢喝呢。”老者說著一抖長袖,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壇酒來,拍開封泥卻沒有酒香,竟從壇子里涌出一團火焰。
老者取出兩個大碗,倒了兩碗,酒液金燦燦,烈焰升騰。
那就不是酒,好似巖漿一般。
老者舉起一碗,笑呵呵的敬向云極。
云極滿不在乎,抓起酒碗就喝,咕嘟嘟幾口喝干,而后吧嗒吧嗒嘴,贊了一句好酒。
老者大笑,同樣滿飲了一碗。
“居于海外多年,很久沒上岸了,今夜倒是痛快。”老者又倒了兩碗酒,道:“怎么樣,魚肉,好吃么。”
“鮮,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味道從小吃慣了,怎么吃都不膩。”云極頭也不抬的說道。
“人食魚,卻不知魚之苦,同為天下生靈,難道人吃魚就該天經地義么,如果是的話,那海中強者是否也能走上陸地,以人為食。”老者笑問,但笑容里藏著一股冷冽。
這問題不好回答,因為對方已經占了一個理字。
“魚苦么?”云極抬起頭,大口嚼著魚肉道:“生靈二字,先有生后有靈,人族生來有靈,為萬物之長,自可吃盡天下,魚兒只有生卻無靈,它們神智混沌,愚蒙未化,被吃不該天經地義么。”
“你怎知魚無靈。”老者問。
“魚可會孝順父母?可會尊師重道?可會明辨是非區分善惡?它們只知饑飽而已,甚至都不知歲月為何物。”云極答。
“人之中,也有不孝之人,有欺師滅祖之輩,更有大奸大惡之徒,這些人與你口中的無靈之魚有何區別。”老者道。
“是啊,好像真的沒區別,那這些不孝的、欺師的、奸惡的家伙,你就統統吃了吧,留著他們在世上也是禍害,最好烤著吃,比較香。”云極道。
老者啞然,隨后大笑,道:“聽聞岸上有人牧妖,境界不高,能耐不小,本以為是個只會殺妖的莽夫,沒想到是個口舌伶俐的家伙,有趣,有趣!哈哈哈。”
老者心情大好,喝光一壇后意猶未盡,打量著穿魚的骨刀道:“眉心妖骨打造,煞氣是夠了,卻還差那么點意思,既然你請我吃魚,我也不能白吃,這兩顆小牙脫落多年,留著也無用,送你吧。”
留下所謂的小牙,老者大步遠去,走進大海。
“酒逢知己千杯少,下次再敘吧,牧妖人……”
等老者消失在海面,云極撓了撓頭,看著面前一尺半長的獠牙,無奈道:“這叫小牙?真是條惡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