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旦是最后走的,走之前抿著唇,道出一個埋在她心里多時的疑問。
“敢問東家,那戲中的牧妖人是真的么?那可憐的旱魃女也是真的么?還有惡貫滿盈的駙馬爺,這都是真的么?”
“你認為是真的,便是真的,你認為是假的,便是假的,人生如戲,何必分出個真真假假。”
小花旦聽得稀里糊涂,也不知牧妖人到底是真還是假,待她還想追問,那東家已經闊步而去。
走出巷子,越過長街,云極一路打聽,尋到一座荒涼的宅院門前。
門庭寬敞,看得出是豪門大戶。
只是冷冷清清,別說住人了,連門外的街上都沒人走,比起極王府的冷清不逞多讓。
朱漆的大門已然破爛不堪。
古舊的牌匾結滿蛛網,隱約看得出郁府兩個大字。
十八年前被滅族的郁家,雖然位于皇城,依舊荒涼成一處無人之地。
看了眼牌匾,云極邁步走進這座塵封多年的府宅。
一只野貓被腳步聲驚動,渾身須毛炸立,朝著外來者發出警告般的叫聲,不過下一刻這只野貓感知到了什么,頓時如遭雷擊,趴在墻角不敢動彈。
云極緩步走在空蕩蕩的郁府。
一步一步,宛如踏著時間長河。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繁華,下人們穿梭在府邸,丫鬟們忙忙碌碌,后廚熱火朝天,前廳笑聲陣陣。
書房里坐著威嚴古板的家主,內宅里住著家長里短的女眷,前院有客人等待,后院有竹林搖曳。
原本是霽云第一世家,如今,成了繁華鬧市中的死地,成了野貓老鼠的棲身之所。
一尊龐然大物轟然倒塌。
郁家的消亡,又何嘗不在預示著霽云的命運。
走過一間間屋舍,云極的神色平靜而憂傷。
他知道這座龐大的府邸中,有那么一間曾經住著剛剛生產的母親和襁褓里的嬰孩。
母親溫柔的輕撫著嬰兒的臉睱,滿眼愛意。
嬰孩哭鬧不休,漸漸在溫暖的懷里睡去。
夢境里,一定沒有屠戮……
郁府后院,遍地荒草,唯獨竹林依舊挺拔。
云極將刻著羽毛痕跡的鐵線竹種在了竹林中心。
挖好坑,填好土,親力親為,滿手是泥。
拍了拍竹根的泥土,云極抬頭看去,一點翠綠正從光禿禿的枝頭冒出。
雖然渺小,終有一天那翠綠會長成一片竹葉,不畏風吹雨淋。
“娘,兒回來了……”
“竹已生根,靠天就能活了。”
“郁府與皇族的恩恩怨怨,我沒興趣,也不想多管。”
“不過害你的人,我一定會抓出來,然后殺干滅凈。”
“世上總得有道理不是,沒有道理,怎是人間。”
“所以我這次回來,報仇,便是最大的道理。”
竹如墓,祭奠著亡魂。
竹林里,少年喃喃自語。
隨著清冷的聲音,層層煞氣從竹林中心溢散開來。
煞氣無形,將這座古老的府邸籠罩其中,宛如一曲無聲的葬歌。
郁府內,蟲蟻皆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