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伊萬輕輕將其翻開,僅僅只看了一眼便轉交給身邊的娜莎,“親愛的,你來讀一下吧。”
早已提前戴好醫用橡膠手套的娜莎接過小本子,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的讀道:
第一天,如果僅靠6盒彈夾,一把反坦克槍能堅持多久?這怎么可能擋得住兩三百輛坦克?回答問題的反坦克士兵告訴我,他們的生命也許根本等到子彈用完就會消失,所以從來就沒想過能不能擋住更多坦克。
今天是我來到這里的第4天,阿廖沙連長再一次打退了德國人的坦克,代價是一個班紅軍士兵。也許那些士兵拉響手雷沖到坦克下面并不是英勇,僅僅只是最純粹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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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天,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終于被允許駐扎在最前線的陣地,士兵們幫我加固了掩體,但同時我也發現,絕大多數的士兵甚至根本就沒沒有合適的武器——他們只有喝光了伏特加酒瓶和繳獲來的汽油。
雖然只用了五分鐘,我就學會了用戰場上搜集到的資料調配莫洛托夫雞尾酒,但我知道,想讓這些雞尾酒發揮作用,要付出的代價遠遠不止五分鐘。
第11天,后勤補給線被切斷了,阿廖沙連長陣亡,這里缺少食物、藥品、彈藥,甚至連水都不夠用,哪怕不遠處就是頓河。
我的無線電成了這里和外界聯系的唯一渠道,所有人都清楚德國人很快就會攻陷這片陣地,但卻從沒有一個人動搖過守住這片陣地的信心。
德國人掌握著至關重要的制空權,但我們的士兵發現,最近被擊落墜毀在陣地附近的德國戰斗機飛行員竟然都沒有裝備降落傘,我猜也許阿道夫并不想讓他的飛行員被活捉;
娜莎抬起頭,看著四周陷入沉默的人群,猶豫片刻將這本子直接翻到了夾著鉛筆的那一頁。在這一頁紙面上,還殘存著血液留下的黑色污漬,以至于讓上面的鉛筆字跡都變得難以辨認。
“天空比往常更加陰暗,空氣中滿是炸彈濺起的灰土和殘肢斷臂,戰馬和人的尸體燃燒時的氣味讓人窒息。可惜,我再也出不去了——消息報隨軍記者,克謝妮婭·多爾戈波洛娃”
巴掌大的本子被輕輕合上裝進了帶有干燥劑的密封袋子里,娜莎接過大伊萬遞來的馬克筆,在密封袋子上鄭重的寫上了隨軍記者的名字。
“一共29封信,6個膠卷。”石泉頓了頓,“還有一位勇敢的戰地記者。”
“她的新聞稿會出現在消息報上,哪怕晚了半個多世紀。”大伊萬搖頭嘆息,“還好消息報沒有隨著蘇聯一起消失。”
“但消息報上已經沒有關于蘇聯的任何消息了。”石泉喃喃自語,看著白布裹身的戰地記者,莫名覺得有些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