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燙嘛?”
“胃沒有味覺,感受不到茶香,卻是能感受到茶的溫度。
前輩的茶,暖人的很。”
司馬覲抬起渾濁的雙眸,看向李避道:
“不錯,你倒是會喝茶,不像李趨那臭小子,就愛喝酒,酒品還差。”
李避看著紅發老者,缺失的右耳,剛要開口,卻被老者打斷道:
“不用問,就是你爹打斷的。
下棋偷子,喝酒打人,你老子,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司馬覲說著,指著面前的棋盤道:
“會下棋嘛?”
李避搖搖頭道:
“年少時光,都用來學醫了,這般棋術,不曾了解。”
司馬覲撇了撇嘴道:
“醫術有何用,名醫不治己病,小醫不治國,大醫不治人。
你說說,會醫術,你又能救幾個好人,救幾個壞人?”
李避雙手抱著后腦勺,笑著道:
“救病之人,只顧病為何物。
所謂好壞,不可一語概之,醫術傳得多了,人人成醫,病者便會少。
群醫齊至,可治國病;
百醫降世,民生無苦。”
司馬覲壓下手中的棋子,正視李避的面龐道:
“救人,若是將自己的方法一概授之,豈不是砸了自己的飯碗?”
李避搖頭輕笑道:
“師者,所以傳道受禍解業者。
醫就像字,若是人人皆會,則天下無病!”
“好小子,既然你有此言,不若看看這局生了病的棋盤。
莫管規則為何物,現在到白棋,你可能治得白棋活路?”
李避定睛而視,棋盤之上,密密麻麻的白棋,似是一條被黑山壓住的白龍。
沒有絲毫喘氣的空間,即將面臨迎頭斬下的鍘刀。
無論是前進,還是左搖右擺,還是退一步,均是毫無活路。
即便李避不懂棋術,卻依舊能看出,這條喘喘而息的巨龍,即將葬身于黑棋的圍攻之中。
司馬覲看著李避目不轉睛的模樣,微微搖頭,卻不催促。
這是死局。
困擾了一輩江湖人的死局,李趨、瞿盡等人,皆是無法破得此局。
司馬覲困頓一生于此,亦然無法破開此局。
而這白棋,便是這座江湖。
明明死期將至,無知的人類,卻還在為了區區名權而爭斗。
千萬封地如何,百萬大軍又如何,若是這個江湖沒了人,這死寂的江湖又有什么意思呢?
江湖便似這棋盤,黑白相斗,才有其存在的意義。
倘若某一天,棋盤全黑,全白,沒了爭斗,又有什么意思呢?
司馬覲端起茶杯,放在口邊,才發現杯中已然無水。
身為老一輩的江湖人,看著佛宗論佛之戰,他們的心中是痛的。
明明災難將至,這群人卻還在浪費生命于此。
直到他們,看到了最后時刻,用牙堅守在半截梅花樁上的李避。
看到了那個敢單挑武學九道的楚皇。
看到了為了自己的兄弟,能不惜一切的兄弟三人。
一眾皇恩榜的強者們,這才感覺,這片江湖沒有死!
他們的希望還在。
“咔噠!”
司馬覲發覺李避落下了手中的棋子,當即望去。
棋盤之內,白棋的中間,沒有多絲毫白棋,黑棋的爭斗中,也沒有多絲毫的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