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驛的門樓轟然倒塌,石獅重重的落在門口之頂,壓垮了紅漆的立柱和大門。磚瓦碎裂滿地,煙塵驟起,摔為數截的石獅躺在廢墟中,掉落的獅首咚、咚、咚沿著階梯滾下。
在所有人都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這盛裝之人陡然躍上高墻,眨眼間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有人卻看見了這人的面孔。看清他的一瞬人們都愣了下神,這個人眉眼盡是笑意,容顏如絕世美人。
但這似乎并不是個女人。
這人消失的下一刻,意識到事態翻轉的護持官兵從宇文護身邊一擁而上。他們解下腰間的繩索將阿史那木死死捆住,有官兵提著鎖鏈沖向跪坐在地的璐,卻被宇文護擺手制止。
寒風凜如刀割,刺痛著人的神經,頭暈目眩的璐在冰冷的空氣中漸漸清醒。眼前全是紛雜的腳步和混亂揚起的沙土,她揚起臉,只看見周圍人影重重,甲葉的反光刺眼,冬日下的世界卻一片模糊。
那個人是誰?璐的腦中一片空白,她不顧已然鑄下的大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對自己發問。她絞盡腦汁回憶剛才的每一幕,以及隱約看見的那人的面孔,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大使。”宇文護站到璐的面前,身邊的官兵持刀護持,他低頭瞧著這個目光呆滯的突厥女人,低聲道:“晉國公府,我等您一個解釋。”
說罷,宇文護陡然轉身,帶領身旁眾人離去。他在親兵的攙扶下跨上坐騎,低囑眾將處理現場。號令聲響徹長街上空,官軍依令而動,片刻的時間街道被清掃一空,嚴陣排布的官兵全部撤去,只留金亭館驛門前坍塌成片的廢墟。
躲在館驛內的突厥人陸續跑出,他們伸頸望向周朝官軍撤去的方向,面容驚恐,口中卻不住地罵罵咧咧。
這些人早已看到跪在廢墟前的璐,卻猶豫著不敢上前,他們模糊的知曉這個可汗小女兒的真實身份,她所在的組織手眼通天,甚至可以調動整個突厥。而此刻的璐似乎受到了某種重創,呆呆地跪著,仿佛失去了靈魂。
年輕的突厥使臣撥開人群跑向璐,在距璐七八步的位置頓住腳步,他小心翼翼的看著面前的女人,低聲問道:“您沒事吧?”
聽到話語的璐猛地抬頭,目光如刀般指向年輕人。年輕人被這雙鋒利的眸子嚇得后退半步,他垂下頭,剛想開口道歉,下一刻卻感覺冰冷的硬物抵在自己的咽喉。
璐一手握著短匕,另一手按住年輕人的肩頭,她看著年輕人背后遍是沙土的地面,湊近他的耳邊幽聲道:“告訴他們,說出這件事的人,不會再見到可汗。”
“是、是……”年輕人倉皇的回道。
璐驟然收刀,她一把推開年輕人,巨大的力量直接讓年輕人趔趄著倒地。突厥眾人驚懼的目光中,璐目不斜視,她彎腰拾起落地的長刀,頭也不回的沿街走去。
大廳中樂聲環繞。
桌上盡擺佳肴,金壺銀盤微泛燭光,斟滿美酒的玉杯相碰,聲響清脆,酒液輕輕晃動。
上垂手落座的竟不是宇文護,而是一身盛裝的年輕男人,他把喝干的酒杯輕放在桌上,有侍女上前為他斟酒。
這個男人似不尋常,舉手投足雅如歌舞,他的眼底流淌著笑意,面容精巧,如同傾城美人。躬身提壺的侍女忍不住在靠近他時瞥向他的側臉,僅是一眼,侍女的兩腮就泛起桃紅。她慌忙擺正目光,雙手卻不自主的一顫,壺嘴偏離,酒液濺灑在男人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