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昏聵,臣僚腐朽,幾十年間,大齊偌大的國土漸漸被西方和南方的勢力蠶食殆盡。大齊再也拿不出什么東西與周人對抗了,它的歷史似乎已走向終結,但還是有人站出來試圖扭轉這一切,他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把自己的國家拱手讓與敵國。這是高祖留給大齊的沃土,不能就這么踐踏在周人的腳下。
于是以尉相愿為首的一群人謀劃在千秋門伏兵,殺死權臣高阿那肱,擁立廣寧王為帝。他們計劃在高孝珩稱帝后,集洛、濟、滄三州之兵,與周人背水一戰。
似乎有人在冥冥中操控這一切,當尉相愿眾人來至千秋門時,卻得知高阿那肱已從別門入朝。周人大軍壓境,兵變已然來不及了,高孝珩遂欲進宮面見太上皇帝,以請兵抵抗周軍。
他卻被高阿那肱及其黨羽攔在宮門外,金盔金甲的高阿那肱挎劍而立,面向高孝珩,冷聲道:“太上皇帝正在休息,閑人勿要打擾!”
“休息?宇文邕已帶著軍隊殺奔鄴城。”高孝珩怒目圓睜,盯著高阿那肱,聲音顫抖,“高阿那肱,如果你是皇帝,現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你能睡得著么!”
“胡白!⑴”高阿那肱大怒,他猛的拔劍出鞘,周圍的衛士呼啦一聲擁上來圍住高孝珩,他擁劍尖指向高孝珩,呵斥道:“廣寧王,你這是想造反么?”
“造反?”高孝珩仰天大笑,他用手點指高阿那肱的鼻尖,長嘯道:“孝珩若破宇文邕,遂至長安,反何預國家事!以今日之急,猶如此猜忌邪?”⑵
“廣寧王,人心叵測。”高阿那肱冷眼看著面前這個氣極的男人,“我要保證皇帝和大齊的安全,不能出現任何閃失。”
高孝珩圓睜二目,他怒極攻心,竟憤惱的說不出話來。
高阿那肱緩緩的收劍回鞘,他揮散了包圍高孝珩的衛士,走近高孝珩身邊,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壓低聲音道:“廣寧王,圣命難違,太上皇帝早已決定,您我都更改不了。如果您此行只為領兵抗周,還是聽我一句勸告,不要再管這件事,抵抗已經沒有用了,這種關鍵的時候一定要看清局勢。否則,會徒增許多麻煩。”
聽完這番話的高孝珩抬起頭看著高阿那肱,他的眼瞳中的怒火已然消散殆盡,森冷得如同凍結的池水。他用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頓的說道:“高阿那肱,我果然沒認錯你。”
說完這句話,高孝珩一振袍袖,徑直從高阿那肱身旁走過。他根本無有側目,穿過衛兵的隊列大步離去。
高阿那肱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轉頭向衛兵,低聲道:“走,隨我面見太上皇帝。”
次日上朝之時,八歲的小皇帝坐在金殿的盡頭,弱弱的向殿下群臣道:“國勢危機,朕深思熟慮,遣廣寧王高孝珩、領軍大將軍尉相愿出使滄州刺史,不得逗留朝中,即日出行。”高恒一邊說著,一邊不由自主的瞥向殿下垂立的高阿那肱。
高阿那肱站立在右班的武將中,他低著頭,嘴角揚起一絲冰冷的笑意。
“大事去矣,知復何言!”散朝后的尉相愿孤零零站在殿中,仰天長嘆。他突然抽出佩刀,狠狠的砍向身旁的立柱,那柱上雕著的金龍被攔腰斬斷,尖銳的轟鳴回蕩在空寂的殿中,如同這條金龍臨死的哀號。
注釋:
⑴胡說,胡言。
⑵出自《資治通鑒》卷一百七十三陳紀七高宗宣皇帝中之下,太建九年。原文為:“孝珩求拒周師,為高阿那肱等曰:朝廷不賜遣擊賊,豈不畏孝珩反邪?孝珩若……國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