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她的兩個個娃是你親外孫。但是,你以前送過去的東西最后還不是落到她男人,她公公婆婆和爺爺奶奶口中,咱們可沒有義務管他們。
如果布票是你拿去給大姐的就跟我說一聲,我去找大姐,說明這事,大姐應該能夠理解的。
媽,你怎么不吱聲啊,這事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不能再拖。再拖,布料做成了衣服給別人穿上,小勇怎么辦?
霍麻這番話已經把道理說得很清楚了,但老太太就是支支吾吾裝聾做啞。
問的急了,她還發起火了,跑曬谷場上一把鼻涕一把淚跟村里其他人數落起霍麻的不孝。
霍麻好幾次忍無可忍要沖過去和婆婆吵,都被廖啟明好說歹說拉住。
很快到了打露水節氣,也就是霜降。
霜降這個節氣對老一輩子人來說很重要,因為霜一落下來就到了種油菜的日子,也表示秋收后的農閑已經過去。按照本地風俗,婦女都會回娘家看望爹娘,看父母身體好好嗎,還能下地干活嗎,這個冬天打算怎么過。
那時候交通基本靠走,所以婦女得一大早起床出門,鞋子會被露水打濕,所謂打露水因此得名。
大姐照例回了娘家,還帶了兩個娃。
這兩娃生得敦實,都是一身新衣服。
霍麻一看,這不就是用咱們家的布票做的嗎?心中頓時惱火透了,就沖上去質問,說你今天來得好,就當著媽的面老實交代布票是不是你拿去的。
大姐說不是。
霍麻說,大姐咱們都是親戚,以往你從我家拿東西走我裝沒看到,但這事實在過分,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大姐還是說不是她拿的。
六婆婆就冒火了,開始罵人,農村婦女沒文化,怎么難聽怎么來。
霍麻經受不住,對廖啟明說,當家的,你別不吱聲,你說說。
廖啟明心里很痛苦,一邊是親媽和親姐姐,一邊是和自己相依相伴一生的妻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怎么說呢,只得抱著腦袋蹲在一邊不開腔。
八十年代的時候家家戶戶都窮,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一家人吵嘴的事情多了去,今天也不例外。如果不出意外,兩家人大約就是吵上一架不歡而散,再過得一陣子也和好了。
可正當他們吵得上勁的時候,龔竹的父親就慌張張地跑過來吼,你們還再吵還在吵,你家娃發高燒住院了,四十度,都抽風了。
原來,龔清今天凌晨兩點就騎車進城賣新洋芋,去的時候廖啟明托他給兒子廖勇帶塊新毛巾過去。娃的新毛巾從六歲起就開始用,都洗禿擼了毛,白板一張。
去了學校,就看到老師正背著小勇從學校跑出來,見著他,就吼,你是廖勇的老鄉吧,快回去通知他家長,這娃已經燒糊涂了。他家長怎么搞的,這么冷的天還不給孩子穿棉衣,這下好了,凍壞了吧?
……
聽到這事,霍麻哇一聲哭起來,說,大姐,看看你干的好事,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絕不原諒你們,咱們以后沒有你這個親戚,給我滾,以后不許再來。
六婆婆聽到女兒被罵,也惱了,口中不干不凈地數落兒子和媳婦不孝。
霍麻哭得更大聲,說,廖啟明,這樣的家我呆不下去了,離婚,我自己跟兒子過。你不心疼兒子,我心疼。再和你是一家人,兒子遲早要被你們廖家人害死,再和你是兩口子,我就是烏龜王八蛋。
廖啟明這人性子挺寡淡的,任何人對他來說都無所謂,惟獨把兒子當成心頭寶。
聽到兒子高燒四十度,還抽了風,心中痛得如同刀攪,精神也崩潰了。
他猛地跳起來一腳把大姐踹倒在地,按在地上提著拳頭就不要命地揍。口中只顛來倒去一句:“打死你這個小偷,打死你這個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