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縣縣衙確實不是什么雄偉建筑,甚至連簡樸都稱不上,到處破破爛爛。前段時間下雨,衙門的院墻還崩倒了一段,是以陳曉宇一進譙門就看到了一段缺口,缺口處沒有再起墻,只是用圍果園的荊棘稍稍圍了一下。
按官衙規制,譙門之內是儀門,儀門之內才是官衙正廳。可進了儀門依舊是滿眼破敗,唯獨園子當中一塊光溜溜的大石極為顯眼。上面也沒有刻字,等他繞過大石站在正廳門外等待通報時,回頭才看到石頭背面有字。他不經意間逐字逐字念起:‘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最后一句尚在口中,心頭莫名淌過一股熱流。
“那戴老幺到底是為何人所殺?”縣衙正堂規制簡陋,更是四面漏風的所在,然而這并不損官員的威嚴。坐在大案后的綠袍知縣儀表堂堂,聲音抑揚頓挫,他的右手側又有一塊石頭。他說的不是土話,是北方官話,陳曉宇聽不太懂。堂上一側還坐著個紅袍官員,面帶微笑,年紀頗大,猜測是朱承事的說的南安軍知軍。
知縣問話,負責答話的肖打虎立即回頭看向站在身面的陳曉宇,額頭滴著汗。陳曉宇不明所以,只等會說土話的文吏喊他的名字,他才答應一聲,稍稍往前站。
“應今要曉得,你們到底怎么殺的戴老幺?”文吏知會上官的意思,看著陳曉宇問。
“人都死了哩,難道死的唔系那個人嗎?”陳曉宇很奇怪的問。他這次來縣衙是領賞錢的,不是解釋自己怎么殺人的。
本來該上官問什么,細民就該答什么,但陳曉宇不是這樣,反而反問起了上官,文吏照說不好,不說又不好,一時支支吾吾。不會說土話不代表聽不懂土話,知縣、知州都聽懂了陳曉宇的反問,紅袍攔下了綠袍,站起身把陳曉宇好好打量了一番,才道:“按耆老呈報,你當時不過十七名槍杖手,鹽梟有四十人之多,皆有兵械,更有弓箭,你,何以為勝?”
知州親自問話,其他人自然閉嘴。見紅袍官員徑直走過來,陳曉宇也有些緊張。等文吏說明他的意思,他答道:“渠們人係多,可站位唔對,陣型也唔對。”
“站位?陣型?”陳曉宇說的是球類比賽術語,他不僅僅會跳健美操。
“恩?”紅袍官員再度打量陳曉宇,他沒聽懂站位,但聽懂了陣型。“鹽盜何種站位?又何種陣型?”
“渠們當時四面圍穩厓們,陣型唔對。箭冇準頭,四處亂飛,逼得其他幾面的人站遠,站位唔對。箭唔準,射箭的人只有上前。渠們走的太過前了……”肖打虎事后才趕到,并不知道拼殺的細節,當日何種情形,這是陳曉宇第一次說。
“然后你就率眾前沖,擊殺梟首?”聽到這里紅袍官員露出了微笑,“若是你未能擊殺梟首……”
“要係唔能殺了頭頭,也殺了那些射箭的。再等下去,朱老叔也應該來了。”當時陳曉宇是沒想過沒有擊殺戴老幺會有什么后果,現在人家問,他只能這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