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臍橙的收益比種稻谷高得多，但種臍橙所需要的肥料、農藥也比種稻谷多得多。尤其是臍橙多數種植在沒有什么無機質的山上，多是紅土。所謂‘天晴一塊銅，下雨一包濃’，雨量充沛的贛南淋溶作用下丘陵紅土中微量元素極為缺乏，其中最為缺硼，而硼又是臍橙生長需求比較多的元素。華中農大的研究結果認為，贛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果園需要補硼。
如果陳曉宇只是果農，即便讀過大學也未必清楚這些情況。但在寶龍果業這幾年，這種學術性的、宏觀性的知識了解的很多。畢竟，果好的前提是樹要好，樹好的前提除了管理得當，再就是肥不但要夠，還要全。
這段時間閑來無事，他除了考慮嫁接、高接換種，擴大果園之外，還考慮肥料和農藥。去南埜鎮他本想去看看肥料，可后來發生的事讓他忘記了這件事。朱升九說的踏糞、火糞不懂，那就問。從果園渡河回村的路上，朱升九向他詳細解釋什么是踏糞，什么是火糞。
“屋家的牛欄里面，每工把柴草灰、掃地渣丟進去，讓牛去踩。爛草爛柴也丟進去，讓牛去踩。牛會屙屎，一層屎一層灰一層爛柴草，踩久了就是肥。這就喚作踏糞。火糞同他差不多，柴草灰掃地渣，爛糠爛葉，堆起來燒，燒完再用糞水去淋，淋了放久下子，就是火糞……”
陳曉宇猜測朱升九說的應該是極為古老的制肥方法，這種制肥方法在現代早已絕跡。他忽然對這個時代的制肥方法來了興趣，在朱升九繼續解釋為什么剩下那半行樹沒肥可下時，他問道：“大家糞尿不用嗎？”怕朱升九誤解，他補了一句：“人的糞尿。”
“用，但人糞尿不好用。”朱升九道。“糞尿大過熱，會燒壞樹根。要放，上等人家都會修一只窖罨，糞尿混一些火糞，久放才可以用。”
“久放？”朱升九說糞尿太熱會燒壞樹根，陳曉宇微微點頭。古人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很多肥料是不能馬上用，需要發酵腐解后才能使用。一來腐解后植物易于吸收，二來就是其中含有的一些有機物會毒害根系。久放也是對的，但是混合火糞就不對了，糞尿為酸性，柴草灰則是堿性，酸堿不能混合。混合發生反應，氨就揮發消失了。
“是，要久放才可以用，最少要放兩、三個月。”朱升九繼續解釋自己不能下肥的原因。“冇肥下不是真的屋家冇肥，是肥要久放，不久放下到會燒壞樹。”
“就冇其他的肥了嗎？”陳曉宇想到后世常用的一種有機肥：“枯餅呢？這里下肥用不用枯餅？”
枯餅就是植物榨油之后剩下的渣滓，后世主要是豆餅，土話叫豆枯。朱升九忙道：“有。有。但我們麻斜就只有天心院用過，我們都唔曉得用。”
“唔曉得用？”陳曉宇看著朱升九很是疑惑。
“真唔曉得用。”朱升九反倒很疑惑的看著陳曉宇，想到他到麻斜村不過半月，臉上又是一片釋然。“老侄啊，你暫來，唔曉得的事情多。麻斜的柑嘞園，不是他們自家種的，是天心院幫他們種的……”
“啊？！”重顯老和尚在陳曉宇眼里就是個念經的，沒想到還幫村民種柑橘。
朱升九沒管陳曉宇的驚訝，繼續說讓他再度驚訝的事情。“你可曉得，麻斜種柑嘞最多的就是天心院，二十二畝。別的人的樹也是天心院幫他們買的，所以果，一般也賣拿天心院……”
陳曉宇吸了口涼氣，他本以為販運柑橘的不是本地商販就是外地商販，沒想到是一幫和尚。
“老叔我自家種柑，也是因為自家…不信佛。”朱升九說這話時，臉上愧色一閃而過。“戶長家不種，是天心院不愿意他家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