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點了點頭,輕輕嘆口氣:“本是人中惡蛟,卻被拴上了韁繩。惡蛟便是惡蛟,要么破繭化龍,要么折戟沉沙,又豈會容人牽著繩索驅使。許不令入京之后,一直暗中追查鎖龍蠱一事,已經隱忍一年,再找不到線索,恐怕要鋌而走險了。”
賈易眉頭一皺:“王爺什么意思?”
宋玉撐著膝蓋席地而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當年在京城,我,皇兄,許悠,三人親如兄弟,不令也算我的子侄。如今不令陷入絕境,我這當叔叔的,又豈能坐視不理……前幾日給他放了消息,恐怕很快就會查到案牘庫,之后還要進宮。”
賈易雙眼微瞇,仔細注視宋玉許久:
“鎖龍蠱是圣上下的?”
“是的,證據都毀了。”
“為何不直接殺了許不令斬草除根?”
“當時沒殺掉,到了長安難以避嫌,便不能殺了。”
賈易深深吸了口氣,沉默許久,才看向宋玉:
“王爺,要問我借什么東西?”
宋玉面偏頭看向桃花林中的畫像,幽幽一聲輕嘆:
“小婉性子柔弱,卻又天生執拗,孤身一人待在九泉之下,恐怕已經在奈何橋頭等了幾年。我事情未做完,不能下去見她,希望你能先走一步,繼續護著小婉。”
寒風瀟瀟,茶舍內安靜下來。
長時間的默然持續了很久,只剩下茶水翻騰的‘噗噗’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院落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女子焦急的呼喊由遠及近:
“王爺!王爺!許世子喝醉打人啦,您快去攔著,別把蕭公子打殘了……”
宋玉站起身來,抬手對著賈易行了一禮,便轉身出了院門,跟著松玉芙前往文曲苑。
種滿桃樹的院落之中,直到宋玉走后,賈易才站起身來,走出了茶舍。
腳步無聲無息,來到了畫案之前。
畫卷掛在桃枝上,身著羅雀的豆蔻少女,提著裙擺在桃花盛開的林間小跑,回頭露出半張臉,帶著些許驚慌。
“你是誰啊……不許畫我……我生氣了……”
余音回響在耳畔,仿佛回到了幽州的那片桃林。
賈易走到近前,抬手在畫卷手輕輕觸碰了下,看了看左下角徐丹青的落款,些許回憶涌上腦海……
當年徐丹青畫了三幅畫,一副掛在御書房,一副掛在這里,而徐丹青最滿意的那幅畫,當時被崔家收走了,給了待字閨中的小姐。
小姐不怎么出門,對外邊的事情也不關心,不知道被徐丹青畫下來,對女子來說是多大的殊榮,只覺得那個壞書生很討厭,把她逃跑的樣子畫下來了,還畫的這么好看。
小姐本想把這副畫燒了,好在他聽過徐丹青的名字,勸說之下才保留下來,小姐隨手給了他。
他是死士,沒產業沒家眷,連固定居所都沒有,便把畫埋在幽州的桃林下,世上只有他和小姐知道。
小姐本該一輩子住在那片桃林,一輩子開開心心,只怪這世間帝王將相,不會在乎一個女兒家的想法……
賈易看著眼前的畫卷,沉默良久,柔聲低語了一句:“皇帝配不上小姐,卻把小姐置于籠中,該親自下去給小姐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