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判官?”劉錡與封常清這時正站在大街上,不時有人經過。有一人聽到劉錡的話,回過頭對封常清說道:“老封,你做判官了?這官幾品,大不大?”
“不大,不大,”封常清笑著說道:“就是一個小官,州刺史的佐官而已。”
“我說你也當不了大官。你長得又不好看,就算認識幾個字也當不了。”那人不了解官制也沒興趣了解,聞言說道。
封常清聽了也不生氣,仍然笑呵呵地同他說話。那人還十分健談,說了好一會兒才走。期間張滸過來叫劉錡一同走,劉錡不敢隨便說話,只說讓他們先回去。張滸看了一眼封常清,憑借自己在安西二十年的經驗斷定這是個官兒,而且絕不是小官,也不再說話,帶著另外八人先走了。
“封判官,您怎會來這里吃飯?”等諸人都走了,劉錡覷著沒人再經過,出言道。心里還想著:‘你為何會與這里的有些人非常熟悉?’
“快要起更了,你再不回去恐怕會受到重處。”封常清卻沒有立刻回答問題,而是起身向軍營走去。劉錡楞了一下,趕忙跟上。
邊走,封常清邊和他說起來。“你或許也知曉,我祖籍蒲州,少年時與外祖家一起被流放到安西,活到三十來歲才在夫蒙靈察麾下謀得一個職位。后來投奔高節度使,……,一步步到了現下的官職。”
“你不知曉的是,我當初就被流放到碎葉鎮,從九歲起一直到獲得差事前,這二十多年我一直生活在這片地方。”說著,封常清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我做官后常年在龜茲鎮,但每次我來碎葉,都會抽空來這邊飲兩碗酒,吃一頓飯,隱瞞現下的身份與當年的熟人談笑。時至今日,我還熟悉這里的每一戶人家,每一條街巷,每一家酒肆。”
“封判官,仆十分佩服。”聽了封常清的話,劉錡不由得肅然起敬。一般功成名就的人都會隱藏自己未發跡前的生平,以讓自己顯得高大上。封常清卻與旁人完全不同。‘這無關于本事,只有內心足夠強大的人才能以平常語氣將自己貧寒時的事跡說出來。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打倒的。’
封常清側頭看了他一眼,輕笑道:“你的反應與旁人都不同。旁人或馬上將我與史上出身貧寒的名臣相提并論,夸贊于我;或避而不談。但不論如何,他們都暗含鄙視,對我出身的鄙視,也對我將過往說出來鄙視,哪怕地位比我低的人也不例外。”
“可你卻完全無鄙視之意,甚至真的十分敬佩。奇怪,奇怪,也不知是何人把你教導成這般的。”
“天底下能有封判官這般芳蘭竟體之人,又如何不能有仆這樣的人。”劉錡見封常清毫無架子,大著膽子說道。
“哈哈。”聽到他的話,封常清忍不住笑了起來,又道:“好,你好。”
他原本只是回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吃頓飯,與原本的熟人閑聊幾句;但在認出劉錡后又不時注意起他。在他看來,劉錡即將成為朝廷命官,但對原本的同袍仍毫無架子,十分親近;再加上適才這番話,使得他認為劉錡為人品行不錯。
想到這里,封常清又道:“劉錡,過些日子,有個差事要派給你。”他決定送給劉錡一個注定立功的差事。
“差事?是何差事?”劉錡問道。但隨即想起了現代官府的種種保密條例,又馬上道:“錡孟浪了,判官請恕罪。”
“你倒也不必請罪,只因此事尚未最終定下,還不好同你說。不過你回到嗢鹿州后不久,就會知曉差事的內容了。”封常清道。
“是。”盡管心里萬般好奇,劉錡也放棄了追問。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軍營門前。離起更只有幾分的時間了,嗢鹿州都督府司馬站在門前等著懲處未按時返回的將士。他見劉錡二人走過來,正要出言訓斥幾句,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人竟然是封常清,忙低頭行禮:“見過封判官。”
“嗯。牛司馬,你這般盡職盡責,不錯。”封常清點點頭。
“多謝封判官夸贊。”牛司馬答應道。
封常清又和司馬說了幾句話,和劉錡告別,返回衙門;牛司馬疑惑地看了劉錡幾眼,但就在劉錡以為他要詢問自己和封常清關系的時候,司馬卻只是對他說了一句‘進去吧,不要睡晚了’,就繼續在門前巡視起來。
劉錡心里不解,但也只能對司馬行了一禮,走進軍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