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本來在幫王淵保養鋼刀,此刻突然站起,刷刷刷在院中舞起刀來,似乎是想發泄一下心中郁悶。
越舞越氣,竟將院中桂樹的一截枝丫砍斷。
金罍本坐在窗前飲酒,見狀呵斥道:“你自科舉落第,憤懣也就罷了,為何要砍那桂樹?”
李應舉刀指著金罍:“我砍便砍了,又不是你種的樹,輪得著你來教訓?房主若欲責怪,我賠他一筆錢就是!”
“哼,無禮蠻子。”金罍冷哼一聲。
李應更加憤怒,大喝道:“出來練練。比刀、比箭、比拳頭、比角力,任你選一樣!”
王淵勸道:“算了,李三郎,這次是你理虧,砍別人的樹干嘛?”
“粗蠻武人才比那些,”金罍譏笑道,“你我都是應試生員,可敢跟我斗詩?”
李應啐道:“斗個屁的詩,那玩意兒科舉都不考,只有窮酸文人才會學。”
金罍笑道:“那就比時文。”
李應抬杠道:“你那么厲害,怎么不五經中舉?”
五經中舉,便是在科舉的時候,把五經題全答出來,而不是只答自己的本經。這等于是說,一天之內要寫二十三篇八股文,并且還真有人這么干過!
純屬抬杠之語,居然懟得金罍不再說話。
此人非常自負,這次也想過五經中舉,但只寫了十二篇八股就寫不動了。
事實上,五經中舉的那些家伙,純屬以量取勝。每篇文章都寫得一般,但只要把五經題全部答完,二十三篇八股往那一扔,百分之百能夠中舉——文章寫得再馬虎,也必須通曉五經才行。
而金罍作文精益求精,不愿寫垃圾文章,自然不可能一天之內整出二十三篇八股。
李應砍斷了桂樹枝丫,自知理虧,見金罍不說話,他也氣呼呼坐下發呆。
“唉,等著放榜吧。”越榛拍拍李應的肩膀。
……
士子們的熱鬧在放榜,考官們的熱鬧則在填榜。
放榜前一天,簾內官拆號寫榜。
除兩位主考官外,批改卷子的房間有十六個,每房都有房官。他們把各自認為很好的卷子,從優到劣推薦給主考官,主考官只需看前面幾十個卷子即可,反正把舉人名額看滿就行了。
誰若是考中舉人,這些推薦卷子的房官,便是那個考生的“房師”,鹿鳴宴上必須拜見“房師”并給紅包。
“第五名,金齒衛生員何興!”
唱名出來,一個房官立即起身,大笑道:“這是我推薦的卷子!”
也即是說,此人是第五名的房師,又有面子又能拿紅包。
“恭喜恭喜!”其他房官立即道賀。
必須從第五名,反著寫到第一名,而且第一至第五名,其所治本經必然不一樣!
王淵的本經是《禮記》,如果被選為第一,那么其他治《禮記》的貴州士子,就不可能排進前五,文章寫得再好也只能排第六。
這叫五經魁,一經一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