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回答說:“自己寫的,怎會忘記?”
李東陽告誡道:“楊介夫(楊廷和)在朝,你莫要跟他起沖突。若想照著殿試文章那般做,至少先熬進內閣再說,只希望我還能活到那天。”
王淵詫異道:“閣老也欲改革制度?”
李東陽好笑道:“但凡有志官員,誰不想改革?便是楊介夫都想改,但他肯定改不了!”
“為何楊閣老無法改革?”王淵求教。
“我太了解他了,”李東陽嘆息說,“他操弄權柄是一把好手,也正因癡迷于操弄權柄,他才不可能是改革之臣。即便他做首輔行改革之事,也只會對皇權和勛貴下手,萬萬不敢牽扯文官利益。”
李東陽此人,除了隱忍之外,真沒啥政治能力可言。
就是因為扛不住劉瑾的壓力,李東陽才把楊廷和拉進內閣。李東陽也喜歡排除異己,但大部分時候,這種臟活都得靠楊廷和來操作,李東陽自己是玩不轉的,而且也撕不下臉皮去整人。
早在劉瑾時代,楊廷和就已經是實質上的文官領袖!楊廷和干過什么臟事,李東陽心里門兒清,有些還是李東陽親自授意的。
他們兩個,都跟朝中大員糾纏不清,再加上一個不省心的皇帝,這輩子都別想行改革之事。
李東陽從玉枕中拿出一張紙,遞給王淵說:“你且看看。”
王淵雙手捧過,卻是一份改革方案,內容包括:整頓屯田、改革軍制、改革鹽政、改革稅制、改革田制、打擊勛貴等等。
若這份改革方案圓滿完成,大明必將迎來中興盛世。
“這是?”王淵問道。
李東陽解釋道:“弘治十七年,劉希賢(劉健)、謝于喬(謝遷)與我三人所定,先帝當時已經認同此方案,并且打算一條條逐步完成。可惜反對的聲音太大,很難推行展開,而且半年之后先帝就駕崩了。”
王淵點頭道:“原來如此。”
李東陽苦笑道:“先帝臨終之前,讓我們三人輔佐新帝。并暗示我們,可以趁著皇權交接之時,我等以輔臣之身,快刀斬亂麻力行改革。誰知當今陛下……登基第一年就逼得我等辭官,哪還有什么改革可言?”
王淵撇撇嘴,心想朱厚照是挺扯淡的。
李東陽又說:“這份改革方案,主要是劉希賢(劉健)制定的,我不過敲敲邊鼓而已。劉希賢是真正的社稷之臣,他一離開朝堂,改革就不可能再做了。我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決心,能勉強維持局面已經力有不逮。但我還是不甘心啊,總不能看著大明敗壞下去。”
“閣老有心即可。”王淵安慰道。
“有心無力,即為無能,我連控制朝堂都需要依靠楊介夫,哪有什么改革的氣魄?”李東陽嘆氣道,“跟你說句實話,去年真真把我嚇壞了。北方邊患不斷,直隸、山東、河南、江西、湖廣、四川、貴州皆有叛亂,一副大廈將傾的模樣,我怕自己成了亡國之臣!”
王淵說:“不至于的。”
李東陽說:“至于!若非憲宗皇帝力挽狂瀾,這大明怕是已經……”
憲宗就是專寵萬貴妃的朱見深,朱厚照的爺爺。那個時代才真的有亡國之相,流民動輒上百萬,而且國家財政也一塌糊涂,朱見深靠著各種手段才拉回來。
可惜,史官對朱見深的抹黑,一點都不遜色朱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