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諢號獨秀峰的濟世派大俠,邀約伙伴十二人,串聯縣內佃農救人。去年冬,七千多佃農,齊聚宜興縣城外。因中途走漏消息,宜興縣早有防備,縣中大戶合伙出銀子,招募青壯居民守御城池。”
“那些佃農哪懂得攻城?死傷幾十個,便一哄而散。”
“出錢募兵的城中大戶,認為自己虧了本錢,根本不需要召集青壯,他們的家丁護院就能守城。于是,黃家、王家、鄭家派出家丁,沿街抓捕領了銀子的青壯,毆打威逼那些青壯歸還守城銀兩。城中青壯無人組織,敢怒不敢言,只得把銀子又還回去。”
“大俠獨秀峰得知此事,暗中操練上百佃農為兵,又串聯兩千多佃戶,于大年初一突然攻城。縣中青壯趁機打開城門,合伙將黃、王、鄭三家滅族,又殺死縣令,救出被抓的佃戶,占了縣衙府庫,洗劫米商開倉放糧。”
“如今,獨秀峰正帶著數千人,到處洗劫宜興縣士紳商賈,對外宣稱劫富濟貧,還逼著地主按田皮契約,把土地無償分給長租佃戶。”
圓鑒和尚贊許道:“獨秀峰此人,當世真大俠也!”
張子昂又說:“去年冬,浙江富陽縣發生奴變,有豪奴組建‘削鼻班’,縣中家奴紛紛托庇其下,不參加‘削鼻班’的家奴必遭同類唾棄毆打。除夕之夜,舉城家奴集體罷工,光鮮亮麗的老爺夫人們,還得自己生火煮飯,還得自己端屎倒尿。知縣想要抓人,縣衙皂吏去也加入‘削鼻班’,把知縣關在縣衙生生餓了三天。”
“好手段!”國子監老師方珞,笑著拍手大贊。
大明的發展非常畸形,資本主義早已萌芽,甚至已經形成氣候,卻又同時存在賤籍奴隸。
“鼻”諧音“婢”,削鼻班并非割鼻子的,他們的要求只是削去奴籍。
這種組織已經出現幾十年,特別是“民本”思想的傳播,讓家奴們漸漸產生反抗意識。
削鼻班的首領,一半擁有豪奴身份,說白了也不是啥好東西。
這些豪奴,靠著巴結蒙騙主子,不斷獲得錢財和權勢,大部分都有欺男霸女的前科。如果遇到主家暗弱,特別是孤兒寡母的時候,豪奴們甚至把主家的財產侵吞大半。
但是,豪奴有權有勢,卻依舊屬于奴籍,迫切想要變成正常人。
有些豪奴改名換姓,跑去異地興產置業,有的甚至賄賂朝廷官員,虛報軍功一下子變成武將。
這次富陽縣削鼻班的首領,就是一個暗中侵吞主家財產的豪奴。
主家少爺成年之后,想要拿回產業,雙方遂起激烈沖突。少爺當著眾人的面,把豪奴臭罵一頓,還拿出賣身契說要報官。豪奴則搬出大明法律,說平民不得蓄奴,賣身契根本就不合法。
隨即,豪奴利用各種手段,命令主家的奴仆,全部加入他的削鼻班。又用錢財、武力和許諾,把整條街的家奴都收編,并且迅速蔓延到全城,不愿造反的家奴必被暴打,最后連城里幾歲大的家童,都全部加入削鼻班鬧事。
最終的結局嘛,大戶們全部交出賣身契,以雇傭形式繼續聘用原有家奴,而且還普遍把工資漲了三成。
盧英搖頭嘆息:“如此種種,不拘佃變還是奴變,皆不成氣候的小打小鬧。如今風雨飄搖,大明江山傾覆在即,我們‘大同社’,也是時候該站出來了。”
“問題是,該怎么站出來?”圓鑒和尚說,“七年前,我們在江陰組織罷工,卻遭到工人的背棄,昭弘兄甚至因此被貪官流放。六年前,彌遠兄串聯貧窮佃戶,一起扛租減息,一起對抗官府,卻也被派兵圍剿,彌遠兄如今還躲在呂宋沒回來。”
王元珍說:“要有兵,要有銃,要有錢,要有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