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壓學宮的碑文崩裂,云鹿書院內蘊的浩然之氣掙脫了束縛,充盈自溢,才造成了剛才的景象。
問題是,程氏亞圣的碑文怎么可能平白無故的崩裂?
很快,趙院長明白了,他的目光被當初自己立在殿內的石碑吸引,他看著碑文上的內容,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淡化,在消失,唯有那一行丑陋的字體深深烙印在瞳孔里。
烙印在心里。
成為此刻世界的唯一。
令人如沐春風的清氣蕩漾中,三位大儒的身影顯化,他們下意識的掃視整個大殿。
看到崩裂的程氏亞圣石碑時,瞳孔不自覺的收縮。
好端端的,石碑怎么會裂.....不,這是好事,意味著鎮壓云鹿書院氣運的封印產生了動搖....李慕白心里想著,忽然發現院長的狀態不對。
是一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失魂般的狀態。
石碑竟然裂了,在亞圣不出的年代,居然有人能撼動程氏石碑....張慎和陳泰相視一眼,從各自的眼里看到了震驚與疑惑。
緊接著,他們與李慕白一樣,發現了趙院長的異常。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天平....”張慎喃喃道。
他完全被這句話里蘊含的氣魄、風骨、志向所震撼,渾身雞皮疙瘩暴凸的東西,胸腔里的熱血仿佛也沸騰了。
“這才是一個讀書人,真正該做的事。”陳泰嘴皮子顫抖:“為官,當為民,為國,為天下蒼生,不該為一姓之家,為少數幾人。”
這位被譽為有治國大才的大儒,這一刻渾身不受控制的發抖,聲音嘶啞:“醍醐灌頂,醍醐灌頂啊....”
李慕白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這是誰寫的?”
三人同時望向院長趙守,院長閉關十幾年,為了推翻程氏的理學,嘔心瀝血。當世如果有人能開創新的學術流派,非他莫屬。
但院長剛才與他們一起,而且,院長此時的態度已說明了一切。
回應他們的是沉默,許久之后,趙守低聲道:“你們先出去,有什么話,事后再議。”
他接著說:“君子緘默。”
三位大儒躬身作揖,并肩離開。
殿門關閉,四周寂靜,趙守沉默的站在碑前,背后是鏤空的門窗,陽光斑駁灑入。
很久之后,他正了正衣冠,朝著碑文行弟子大禮:“朝聞道,夕死可矣。”
.....
長公主提著裙擺,終于趕到亞圣學宮之外,卻發現學宮十丈之內,被一道宛如倒扣的碗般的氣罩包裹,隔絕內外。
她沒有急,沉靜的站在學宮外的臺階下,像一朵靜謐盛放的鮮花。
俄頃,三位大儒并肩出來,臉色沉凝,但分辨不出是好是壞。
“三位先生,可否告之?”長公主目光遙望學宮。
“公主莫問了。”陳泰作揖,“此事,我等暫時也摸不著頭緒。”
長公主笑了笑,難掩貴氣的臉蛋一如既往的平靜。
告別三位大儒,她獨自往雅閣方向行去,山風里,羅裳裙帶飄飛,仿佛是山中的精靈,下凡游玩的仙子。
兩列披甲持銳的士卒依舊守在雅閣外,宛如一尊尊沉默的雕塑。
這支二十四人的金吾衛是她的護衛隊,山下還有一支由七名打更人組成的隊伍。
只是書院對魏淵極為厭惡,不允許打更人上山。
長公主帶著護衛隊下山,找到侯在官道邊的七名打更人,嗓音清麗:“云鹿書院清氣沖天,亞圣學宮被封禁,將此事稟告給魏公,讓他盯緊書院,查明此事。”
“是!”打更人抱拳。
長公主繼續說:“替本宮查一個人,長樂縣衙快手許七安。”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