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鈴音沒聽懂,她抬起頭,看著身邊的許玲月。
許玲月沒有回答,她木然而立,像一朵沒有生氣的紙花,美麗卻蒼白。
門房老張大哭起來:“殉職就是死啦。”
南宮倩柔心里嘆口氣,把銀子放在桌上,道:“再過三五天,尸骨就會送回京城,你們提前準備一下喪事。”
八百里加急的文書,自然是比尸骨提前抵達京城的。
說完,南宮倩柔轉身就要走。
“你騙人!”
小獅子般的咆哮聲傳來,許鈴音攔在三名打更人面前,氣勢洶洶的瞪著南宮倩柔。
六歲的孩子,已經知道什么是死亡。
南宮倩柔沒有搭理,繞過許鈴音,繼續往外走。但許鈴音不肯放過他,追著他死打,一邊嚷嚷著:“你騙人你騙人.....”
小孩子的思維很簡單,只要打服騙子,讓他收回剛才的話,大哥就能回來,只要打服騙子,大哥就能回來......
南宮倩柔只好加快腳步,帶著兩名銅鑼離開許府,走出很遠,他不放心的回頭。
那孩子竟堅持不懈的追了出來,孤零零的站在門口,嗷嗷嗷的哭著,小身板不停的顫抖。
像一只被人拋棄的小獸。
南宮倩柔忽然有些后悔,他應該再等待片刻,等這孩子上了學堂在轉告許七安的死訊。
“把她帶回去,讓她家人好好看管。”南宮倩柔側頭,吩咐左邊的銅鑼。
“是。”
許府,把昏厥的妻子抱回房間,許平志來到前廳尋找女兒的身影,打算寬慰幾句,但許玲月寂然的坐在桌邊,雙眸空洞,紋絲不動。
許二叔緩緩吐出一口氣,喚來門房老張,沉聲道:“派人去一趟書院,把消息告訴二郎,讓他盡快回府。”
老張抹著眼淚點頭,退下了。
其實府里下人沒幾個會騎馬的,不管是事情的重要程度,還是時間角度,許平志自己去一趟云鹿書院才是正理。
門房老張知道,老爺現在騎不了馬了。
......
京城到清云山,一來一回得兩個時辰,如果馬術不夠精湛,時間還會更長。
許新年是午時回的府,獨自一人回來的,傳話的下人被他拋在了身后。
策馬狂奔到大門口,許新年猛的一拉馬韁,馬匹驟停,高高昂起前蹄。
還沒等馬匹前蹄落下,許新年已經翻身下馬,臉色慘白的沖進家門,過門檻時,竟被絆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摔破了額頭。
他恍然不覺,踉蹌起身,跌跌撞撞的進了府,在后廳看見了家人,看見了垂淚的母親,看見了目光空洞,沒有生氣的妹妹。
當然也有孤零零坐在前廳外的臺階上,用一根枯枝在地上亂寫亂畫的許鈴音。
噩耗傳來,大人們沉浸在悲傷里,都忽略了孩子的感受。許鈴音不敢問,不敢說話,只能孤獨的坐在臺階上,一聲不吭。
許平志眼眶發紅,看著他,低聲道:“二郎,你大哥....沒了。”
許新年身子一晃,眼前陣陣發黑。
.......
正午過來,天空就陰沉了下來,寒風肆虐。緊接著,就下起了鵝毛大雪。
這是春祭后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不多時,積雪便覆蓋了屋脊,覆蓋了樹梢,覆蓋了路徑,整個世界披上一件薄薄的銀裝。
皇宮,御花園。
太子邀請了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以及三位公主在清極亭賞雪。
炭火熊熊,桌案上擺著美酒美食,太子飲了一口酒,笑道:
“去年就下了一場雪,原以為再見到雪景,要等年底了。沒想到春祭剛過,雪又來了。”
三公主笑道:“聽司天監制定黃歷的術士說,開春前雪下的越大,秋后的收成就約好,不知是真是假。這雪雖是春祭后下的,但好歹也趕上開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