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顧無言。
相比其他朝代,文景之治算很牛了,讓百姓的生活相對安逸,官位不高的小官吏因為生活優裕,很多不愿圖謀升遷,不想離開故鄉。
有人總是干一個官職,時間太長了,百姓只記得他的官名,不知道他姓啥,再加上好多人上無父母長輩,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干脆就把官名改變成自己子女的姓氏。
另一桌的人更有趣,說起自己的所見所聞,讓韓巖大開眼界。
百姓富足了,法律嚴苛了,沒人想犯法,所以人人自愛,官方每年處決的犯人很少很少,漸漸的法網就寬了,好些地方豪門林立,秩序崩壞。
有個小吏吃多了,打著飽嗝管不住嘴。
“我們安陸縣黑家絕對是大漢最牛的世家,你猜猜怎么地?”不等對面的人回話,小吏似乎怕被搶了表現的機會,趕緊接著高聲說。
“據說黑家長者在秦時官至大將軍,統領天下兵馬,可是后代不爭氣,屢屢不得重用,只得用粟換爵位,黑家族長曾經向邊塞納粟四千石,本來可以獲得五大夫之爵,但上邊一聽是黑家的,只給了一個公大夫,把黑家人氣個半死。”
“據我猜測,上頭肯定是不想讓黑家崛起,要壓制豪強望族。為了安慰自己夭折的高官理想,黑家族長出高價定制了步輦,找來四匹純白色的馬拉著走,還學宮里的禮儀,出門時要把路上的行人禁絕,步輦前后簇擁著身穿紅黑甲衣的奴仆。”
“他自己坐還不算,但凡有點檔次的客人去黑家做客,都會受到這種天子般的待遇,腳下鋪著鮮紅地毯,批甲執劍的奴仆護衛兩旁,那陣仗搞得比梁王還牛,比宮里還猛。”
頓了頓,見韓巖沒有轉過頭來看他,似乎覺得這牛逼還不夠響亮,喝一口熱湯,壯了膽說:“我有幸親自體驗過一回,那眾星拱月,天地霸主的豪邁,搞得跟真去了皇宮里一般。”
隨后覺得自己吹過頭了,趕緊解釋說:“咱就是一個小吏,當然配不上這樣的陣仗,黑家族長也配不上,所以我問他,你是不是瘋了,想入主皇宮么?”
“黑家族長不以為意,只是和我笑笑說,老漢我就想過一回天子的癮,他梁王能這么玩,我也能!”
等小吏的話音落下,韓巖終于轉過頭來看他,嚇得這家伙呲溜就把脖子縮了回去,整個人縮成一團,矮成了鴕鳥,腦門下汗,大氣不敢喘。
韓巖對自己的威勢很滿意,媽的,幸好老子是統治階級……
對于小吏的那點小心思,韓同學心知肚明,問:“既然黑家如此囂張跋扈,你為什么不告發他們?”
“黑氏豪族憑著威勢在縣里稱霸多年,妄斷曲直,積威甚深,我不過是一個小吏而已,怎么是人家的對手?”滿臉苦逼樣,直接跪在韓巖身前,一副你得給我伸張正義的樣子。
“那黑家除了僭越制度,還犯著什么事了?”韓巖饒有興趣的問。
“強搶民女,可憐我那年方二八的妹妹被黑家族長糟蹋了。”說著,四肢伏地,眼眶發紅,眼瞅著鼻涕就要流下來,聲淚俱下,是真可憐。
似乎嫌籌碼不夠,私事打動不了韓巖,繼續說:“那黑家簡直是安陸縣的皇帝,朝廷規定三十稅一,在安陸縣卻是按十五稅一收的。黑家目無法紀,魚肉百姓,還請大人做主。”
韓巖想了想,其實這事跟咱沒什么關系,我也只是一個諸侯子弟,沒有官職在身,多管閑事死的快,索性推給未來的皇帝去解決。
“拿刀筆來。”
“喏!”小吏大喜,喜極而涕。
大漢朝沒有傳信寸步難行,小吏不去長安告狀,不是他不想去,是連城門都進不去……也只有這種體制才能杜絕其他國家的間諜滲透,若沒有身份證明和傳信,闖入大漢朝的人只有一個下場,被捕為奴。
廄主見韓巖要伸張正義,也是有點小激動,趕緊找來刀筆,連態度都更加恭敬了三分。
廄置里的官吏們面帶崇敬,眼里含著異樣,對諸侯子弟的印象有了些許變化,也對為官生涯多了一些感悟和正義。
韓巖手持刀筆,展開竹簡,用現代版的簡體字將事情經過歪歪扭扭刻下來,也不管守城的人能不能看懂,只是吩咐小吏說:“如果他人看不懂,便報上我姓名,去找皇太子劉徹驗證。”
頓了頓,從衣領中間掏出一顆金丸遞給小吏當信物,掃視廄置里的所有人,胸中一股浩然正氣升起,音色平穩,令人信服。
“我叫韓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