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太保怎么講?”朱由檢思考了片刻問道。
田爾耕有些猶豫的說道:“查到王化貞和毛文龍以及沈家的關系之后,臣曾經送了拜帖給袁軍門,袁軍門說讓我們繼續追查。”
朱由檢握著手中的奏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倘若沈家沒問題還好,若是沈家有問題呢?
那必不可少的追查到毛文龍身上。
但是袁可立這一個繼續追查,讓朱由檢非常難辦。
因為毛文龍和袁可立之間有一些齷齪和間隙,而且很難修補。
袁可立作為毛文龍的靠山,在朝中多有為毛文龍說話,請功的舉動,但是壞就壞在了請功這兩個字上。
天啟三年時候,毛文龍上書請功,說是打下了滿浦、昌城之捷,擊殺了近兩萬的建奴,請求恩賞。
當時袁可立就派人查了查,最后發現這兩萬多人中,只有一千建奴兵,其余都是朝鮮人。炮火響起之后,朝鮮百姓互相踐踏,死傷極多。
隨后袁可立據實上報,這兩萬首級從何而來。
好大喜功的將領,不失于慎的巡撫,毛文龍切實的領到了自己的軍功,巡撫在皇帝面前刷了個忠于君命的臉。
這本來就是地方大將和朝中大臣們相互配合的戲碼,當年戚繼光和張居正在平倭、鎮守薊門、馳援遼東上不止一次上演。
本來都是慣例,結果壞就壞在了一些明公身上。
東林狗狠起來,連自己人都咬。
宋禎漢、宋師襄、方有度、龐尚廉這四個人就開始抓著這出戲不放,在輪番上奏章抨擊袁可立庇護毛文龍,連瞞報虛報軍功都不懲戒,連章摶擊。
這四個人,還在私底下派出了說客,去哄騙毛文龍。
毛文龍壓根不知道朝堂旋渦有多深,也不知道袁可立正在遭受怎樣的彈劾,就被忽悠瘸了,他上了個類似于五大怨的奏疏,說的東西都差不多,說沒有餉銀、沒有糧草、日子過得苦,抱怨了一大堆。
但是在皇帝的眼中,就是毛文龍這個總兵官和袁可立這個巡撫不和。
要是和氣怎么還會有怨恨呢?
袁可立深知毛文龍皮島的戰略重要性,不得已,連上七道奏疏,致仕離京。
袁可立一離京,毛文龍被欺負的就更慘了,到那時毛文龍才知道自己上個明公的當,還專門去找了趟袁可立上門請罪,袁可立閉門未見。
站在袁可立的視角,毛文龍到底是被哄騙,還是出于本心已經不可考究,按照從跡不從心的原則,毛文龍這個行徑就等同于背叛。
雖然袁可立下野之后,一直積極為毛文龍說話,但都是出于公心,沒有私情。
大明類似坐師反目成仇的數不勝數,比如大明最有名的就是張居正和萬歷皇帝,是君臣也是師徒。
萬歷皇帝抄了張居正的家,內侍抄了十萬銀不滿足,問張居正的兒子要二十萬兩。
張居正的長子張敬修拿不出,只能自殺以示清白。
張居正的母親知道兒子病逝,孫子自殺的消息后,也撒手人寰。
張居正的老二、老三也被革了功名充了軍,生死未卜。
比如袁崇煥和孫傳庭,孫傳庭被迫致仕之后,袁崇煥直接在山海關為魏忠賢立生祠,一句話都不為孫傳庭說。
孫傳庭是袁崇煥的后臺,兩人不和。
袁可立是毛文龍的后臺,兩人不和。
張居正一步一步的教萬歷怎么當皇帝,萬歷皇帝最后把張居正整個家門都給折騰散了。
“朕相信袁軍門,繼續追查就是。”朱由檢想了想,袁可立應該是知道沈家和王化貞牽連不大,所以才如此批注。
田爾耕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領命而去,跟著張九疇奔著京師沈家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