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董第二次摸向腰間的刀,何瑾才意識好像拿錯了劇本兒:都怪剛才那一番茶道,引得自己戲癮上來,忍不住就想裝逼。
結果,都忘了眼前是董卓,而不是蔡邕。
當下求生欲泛起,立馬認慫解釋道:“屬下的意思,茶就是茶,士人非要將什么儒道、修養、感悟也跟茶聯系起來。”
“煮茶時還要朝里面猛放作料,什么姜啊,油啊,鹽啊等等,口味重的人說不定,還會在里面撒上幾許蔥花......”
“但就算他們往里面放了一頭牛,茶湯還是茶湯,跟什么儒道精髓、世間哲理不會有半銖錢的關系,只是在牽強附會。”
“好!......”一聽原來是拐著彎兒罵酸腐的士人,老董當即伸手拍了拍何瑾的肩膀,大笑道:“此言甚得吾心!甚得吾心!快哉!哈哈哈!”
畢竟,最近他正惱怒士人的欺騙和背叛。
聽了這等引發共鳴的話后,忍不住憤怒傾訴:“關東鼠賊,一群忘恩負義之徒,老夫只欲盡屠之而后快!”
何瑾卻還是不疾不徐,繼續喝著茶道:“相國,茶其實就是給人喝的,提精神的東西。強行賦予它任何的禮儀和文化,都是矯情。”
“士人樂意正襟危坐、再弄一堆道理就讓他們折騰去。我等只需懂得大繁若簡,端著海碗嘬上幾口,未嘗不能笑話他們。”
聽了這番話,董卓更覺字字句句都說到了心坎兒上,令憋屈了很久的他竟生出了些許知己之感,再度哈哈大笑道:“還是你小子會說話!......”
“沒錯,他們再能粉飾、再能折騰又如何,還不是被小子一番奔襲、虛實相間,重重給挫了銳氣?”
直到這個時候,何瑾才覺火候兒差不多了,沉聲道:“相國所言甚是。當初相國平反黨人,擢拔幽滯名士,一心革新吏治,重振漢室朝綱。”
“然那些世家不甘相國執掌權柄,群賊諸如袁紹、袁術、王匡之徒,只為權力,將私欲凌駕于天下蒼生之上。妄自挑起兵禍,令天下陷入戰亂,盜賊蜂擁而起,其心可誅!其罪難赦!”
“說白了,他們就是一碗茶,無論如何粉飾,如何往里面添加調料。本質就是一心爭權奪利、只想滿足個人野心的狼子之徒!”
這話說的董卓不僅痛快,簡直已暢懷無比。
端起大海碗猛喝了一大口,跟喝酒一樣的酸爽表情:“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故而老夫才想著讓你盡數虐殺那些俘虜,好讓那些鼠輩都看看,背叛老夫究竟是何下場!”
可這個時候,何瑾卻不接茬兒了。
慢悠悠地再喝了一口茶,才在董卓疑惑的眼神下,徐徐道:“不......末將此番借茶一事說這些,便是希望相國懂得選擇怎么去喝。”
若之前沒個鋪墊,就直接說這些,董卓必定勃然大怒。可有了喝茶論道這一平靜的緩沖,情況自然不同了。
更主要的是,茶喝到這里,味道真也就那樣。然后在何瑾的一番忽悠下,董卓便覺似是而非有些道理。
尤其‘茶就是茶,卻看怎么喝’的這一理論,讓他不知不覺也有幾分感悟。
故而,董卓罕見地沒有動怒,反而真正沉靜了下來,閉目道:“你繼續說,老夫仔細聽著......”
“相國......”何瑾此時語氣也低沉起來,道:“關東世家的確忘恩負義,混蛋無恥,然相國欲擊潰這些敗類,便斷然不能中了他們的詭計。”
“詭計?”
“不錯......”何瑾組織下了語言,才繼續道:“不管相國愿不愿意承認,士人這一集團比起我等寒門武夫來,實在太有優勢了。”
“大漢以孝禮治天下,百姓被教化百余年,對此早已深以為然。而孝禮這些,就是出自儒家經典,于是那些自幼苦讀六經,自詡圣人門徒的士人,天然就掌控了話語權。”
“嗯......”冷靜下來的董卓,怒火病毒的通道關閉了,聰明的智商也重新占領高地了:“這話說的甚有道理。老夫入京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在你小子的指點下,費盡手段才掌控了雒陽兵馬。”